身前是一個只有一隻手的殘疾人。

　　何秋野停住了動作，看著伍時琛從包裡掏出來了五十塊錢，雙手伸出，攤平了那張紙幣，慢慢地放進了乞討者身前的碗裡。

　　那個乞者衝著伍時琛連連點頭。

　　“好心人老天保佑……”

　　他的聲音很渾濁，很難分辨出是哪幾個字。

　　何秋野猜測這大概是感謝之類的話。

　　他看著伍時琛的側顏，對方的唇角彎了一抹弧度。

　　伍時琛在笑……何秋野很少見到這人對著別人笑。

　　原來伍時琛笑起來是很好看的。

　　好奇怪。

　　伍時琛這種人做這種事情很奇怪。

　　但是何秋野又覺得，伍時琛這樣做才正常。

　　伍時琛平時總是獨來獨往，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跟別人交流起來是什麽樣子的。

　　他酷酷地走過去，不給周圍人施舍任何目光，似乎才符合學校裡的人對伍時琛的印象。

　　可是他蹲了下來，禮貌地將紙幣攤平，再對乞討者展顏一笑。

　　這應該是大家都沒有見過的伍時琛吧……

　　何秋野緩過神來，也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包，除了應急用的五個拿來坐公交車的硬幣以外，再掏不出一分錢。

　　他小步走過去，不好意思地送上了自己的五塊錢硬幣，然後跟著伍時琛邁進了學校的大巴車。

　　回去的大巴車空了一半，學校是包接送，但是志願者可以選擇坐或者不坐。

　　好不容易來市中心一趟，估計同樣來做志願的其他人會選擇買點東西或者玩一會兒再走。

　　所以現在的大巴車上位子很空。

　　何秋野這次如願地坐到了最後一排，和伍時琛空開了一個位置坐。

　　最後一排是五個座位，何秋野偏偏選在了中間。

　　因為另外一側也有人了。但是中間這個位子並不安全。

　　伍時琛還是早早地上車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他看著坐在中間興奮不已的何秋野，忍不住開口詢問道：“你要不要坐到我旁邊？”

　　坐在另一側靠窗的人驚奇地看著他們倆。

　　伍時琛一向獨來獨往，不喜歡跟別人呆在一起，更不喜歡跟別人坐在一起。

　　他能主動邀請別人跟自己坐在一起，那可真是個稀奇事兒。

　　何秋野“啊”了一聲，語調微微上揚。

　　“你坐在中間，刹車的時候容易衝出去。”伍時琛將放在空位置的包拿進了懷中，“這裡安全一點。”

　　何秋野想想也是，“好……”

　　他坐過去之後，又跟屁股上長刺了似的，扭動著自己的身子。

　　“你身體不舒服？”伍時琛主動開口問道。

　　“嗷……不是啊，”何秋野乾笑了一聲，“有點熱。”

　　伍時琛：“……”他移開了目光，扳動了一下座位上方的空調。

　　何秋野迎面感受到一股涼風，很舒服。

　　“那個……”他主動道，“你包裡怎麽會有紙幣啊，你平時用紙幣付錢嗎？”

　　現在基本沒有人出門帶紙幣了。

　　甚至有些小店裡沒有收銀櫃台，要是給紙幣的話，換都換不開。

　　伍時琛側目道：“我包裡一直備著紙幣。”

　　“哦……”

　　“但不是給自己用。”他又添道，“碰見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就有用。”

　　“你準備紙幣，是專門給路上碰見的……”

　　“可以這麽說。”伍時琛攤開了自己背包的夾層。“這裡……還有幾十塊錢，我的包裡一直備有幾十塊錢的零錢。”

　　何秋野朝著他豎了一個大拇指：“真有愛心。你不怕被騙嗎？聽說有些乞討的人很有錢，你看見的每個都給嗎？”

　　“嗯。”伍時琛道，“我不考慮這個。總歸都沒有我有錢，我心裡不會感覺不平衡。”

　　何秋野：“？”

　　“你剛才不也給錢了嗎？”伍時琛兀然開口道，“我看見了。”

　　何秋野怔愣了三秒鍾，然後“啊”地一下承認了，“是，給了。”

　　伍時琛點點頭：“很有愛心。”

　　何秋野啞然道：“……謝謝。”

　　他側過了身子，不知道剛才那句話讓他尷尬了，他都不敢再看伍時琛的臉。

　　大概是因為起了個大早又忙活了一上午，何秋野實在太累了，就慢慢地昏睡了過去。

　　人在睡夢中是沒有意識的。

　　他的頭慢慢地靠向了伍時琛的肩膀，直到徹底躺在他的身上。

　　大巴車平穩地運行著，沒有人察覺到這一幕。

　　伍時琛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低眸看向了長睫撲簌的何秋野，小麥色的皮膚散發著柔嫩的粉光，鼻梁高挺，睡覺的時候嘴巴會微微翹起。

　　那股青檸味更重了。

　　伍時琛知道，那是汗液蒸發帶出來的香味。

　　糾結了一下之後，他還是沒忍心推開他。

　　他感覺……自己的潔癖好像也沒有特別嚴重。

　　第17章 沒事，你看不懂

　　何秋野下車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枕著伍時琛的肩膀睡了一路，他有點懊惱道：“你怎麽不推開我，或者把我叫醒？”

　　“我也睡著了，沒有意識。”伍時琛的回答不像是在撒謊，“走吧，下車，已經到北門口了。”

　　直到下車，何秋野的臉都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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