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書一張張看過去,有點震撼:“學姐....這些是你?”
正對著他的照片是一張三人合照,坐在中間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後面站著張霖和方熹,兩人臉還比較稚嫩,看著青春氣十足。
四五張照片,方熹不是粉頭髮就是綠頭髮,身上的衣服也很....以家長的眼光來看,應該比較離經叛道。
從周錦書認識方熹開始她一直是黑色直發,連卷都沒卷過。
電梯門有點年久失修,在負一樓頓了幾十秒才緩緩打開。
方熹笑道:“怎麽?不像?”
“臉像。”周錦書誠實道:“和你之前的風格不太一樣。”
方熹爽朗地笑了兩聲,她的笑聲很有特點,整個地下室都是笑聲回蕩:“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大學以前和人打了個賭,如果輸了,就染黑頭髮四年。”
“那個人是張霖嗎?”
“對,就是他。”
地下室裡有點暗,只有上方一個小窗有一束光射入,光束中間是跳躍浮動的灰塵,周錦書抬頭看光,很喜歡這個地方。
方熹把燈打開:“有點亂,不要介意。”
“不會,這地方很好。”
周錦書不覺得亂。
地下室很大,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台面,旁邊堆放著上次在廢品站找的各種廢品、玻璃、水晶、石膏,分門別類放得整齊,旁邊堆了未完成的人體還有油畫,用塑料布蓋著,擠得滿滿當當。
整個地下室就是一個巨大的私人空間,被自己的作品包圍。
他也想要這樣一個地方,但是租的房子沒那麽大,在家裡周無憂不喜歡他做雕塑,所以在家他也沒有。
方熹指著擺在台子上的防護服護目鏡:“你的我也給你準備好了,電腦在那邊,雖然上次已經商量過了,你去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改的地方。”
“好。”
上次他們隻商量了草圖,畫了最基本的形態,確定了大概要用哪些材料,但並沒有具體直觀的樣子。
電腦裡是方熹做的拆分建模,廢墟堆上的巨大金屬蝴蝶,表面泛著貝類特有的五顏六色,流光溢彩。
吊著的蝴蝶微微轉動,漂亮、驚豔,廢墟和金屬蝴蝶,兩種毫無關聯的東西,碰撞在一起充滿頹廢又生機勃勃的矛盾美。
周錦書的指尖拂過電腦屏幕,讚歎道:“太美了,成品一定更美。名字定了嗎?”
“廢墟蝴蝶,就叫這個。”
方熹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點上,站在天窗旁邊,問周錦書:“不介意吧?”
周錦書搖搖頭,看著她在那束光面前,紅唇夾著香煙,吞雲吐霧。
方熹的側臉融在光裡,睫毛微顫,銀色發絲從髮夾裡掉落在臉頰兩旁,和蝴蝶是同一種美。
周錦書看得有點呆。
其實在因為展品發生這些密切的來往以前,他並不是很清楚方熹是個什麽樣的人。
外人只能看到表面,他和大眾一樣認為她乖巧、懂事、情商高,是個標準的乖乖女,但現在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這一面同樣迷人。
方熹在他的心裡,從一個遠遠的、優秀而被人仰慕的學姐變成了具體化的、立體的更能靠近的人。
周錦書說不出這種變化好還是不好,但他喜歡這個變化。
他最初也是因為方熹在新生面前的發言而對她產生好感的。
“我有在工作以前吸煙的習慣。”
方熹感歎:“尼古丁總是會讓人產生靈感,不過你可別學我,對身體不好。”
周錦書半蹲下挑選材料,聞言搖搖頭:“我不愛抽煙。”
香煙很快抽完,煙在方熹指尖熟稔地轉了個圈被她掐滅,她笑得露出兩顆狡黠的小虎牙:“開始咯。”
周錦書穿防護服的時候說:“名字取得很簡單,不過能理解的意思很多,大道至簡,這個名字很好。”
方熹:“廢墟蝴蝶有很多種理解,用各種金屬廢品、貝殼做出來的作品,可以說它代表了絕望裡最後的曙光,也可以是貧瘠土地裡掙扎長出的生命之花,也可以代表環保,你認為哪個理解最貼合你的藝術理念?”
周錦書想了想:“我覺得都可以吧。藝術不應該是條條框框裡的東西,它是大眾的,也是唯心的,看的人認為它是什麽,就是什麽。”
方熹大笑讚歎道:“這個好!你的解釋簡直是滿分。”
“你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有靈氣,簡直天生就是為藝術而生的,如果你願意在雕塑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一定會有所成就。”
周錦書愣了愣:“難道你之後不打算走這條路嗎?”
方熹說:“不是我,是你們這一屆應該有不少人要走了。”
“啊?”
看見周錦書一臉驚訝,方熹頓了頓:“你還不知道嗎?雕塑專業,你們應該是最後一屆了。”
周錦書手上的動作停了:“之後雕塑系不招人了嗎?”
“準確來說是傳統雕塑專業不招人了,你也知道現在就業形勢不是很好,這種純藝術的專業以後找工作是很難的,學校決定從今年開始取消這個專業了,如果沒猜錯,暑假過後你們大二開學的時候,應該會安排你們重新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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