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愛吃?”沈浩澄反問。
“我什麽都行。”池躍立刻就說,“不挑食。”
沈浩澄往他身上掃掃,瞧著還行,不像挑食樣子。
面沒吃完,於軍打來電話,聽聲音也在禿嚕什麽,“老沈,監控錄像調出來了。凶宅裡那些年禮都是張申的親友送的。現在的人都活在視頻底下,下屬和別有目的的人不敢明目張膽地往他家裡送東西,來的都是幾個不遠不近的親屬。他只有一個親姐姐,家庭條件比他還好。特地找楊嘉恆來分裝禮品是要送給誰呢?”
沈浩澄挑著口面,不吃只看,“他妻子那邊的親戚呢?”
“來送禮的就是他妻子那邊的親戚。”於軍呼嚕呼嚕喝湯,“基本沒有他自己這邊的。其中還有親小舅子。這家人挺有意思。”
沈浩澄皺眉想想,然後問他,“你吃什麽呢?”
“方便麵啊!”於軍回答。
“方便麵廠要都倒閉了,你們就得餓著?”沈浩澄批判地說。
“那哪能呢?”於軍哈哈地笑,“我爹我叔叔那輩有方便麵嗎?饅頭餅子不吃飽人?”
沈浩澄毫無預兆地掛了電話,對圓著眼睛看自己的池躍哼了一句,“姓於的都貧,比咱倆適合當律師。”
池躍沒聽清於軍說什麽,不好評論,嘿了一下。
與律師見面雖然不必嚴陣以待,楊嘉恆犯的畢竟是重罪,為了防止他暴起傷人或者趁機自殘,手銬始終不摘。
翻書不大方便。
池躍盯著人看,見他挨個摸摸那三本書後低聲說了句謝謝,心裡非常複雜。
如此年輕的人,卻要接受這種饋贈。
“張申要你分裝禮物,打算送給誰呢?”沈浩澄問。
楊嘉恆只是看著面前的書,“不知道。”
“他沒說嗎?”
“沒說。”
“他讓你做事,從來不講緣由,就隻下命令嗎?”
楊嘉恆仍舊不看沈浩澄,“剛開始的時候還講,後來……越來越沒有底線……”
“說明他雖無恥,”沈浩澄用了個很重的字眼,“也是循序漸進的。你為什麽要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法制社會廉正建設,誰也不能隻手遮天,他也不過就是個企業的大區經理,你要反抗,他也不敢怎麽樣。”
楊嘉恆終於瞥了瞥他,“可能是我太懦弱吧!”
自認懦弱,卻敢殺人。
沈浩澄似乎沒話問了,沉默地看著他。
楊嘉恆沒有意識地摳著聖經的書角,半天才說,“沈律師,我要是……隻捅了他一刀,是不是就有機會……”
沈浩澄沒有回答,“為什麽捅那麽多刀呢?”
楊嘉恆非常緩慢地說,“不知道。腦子懵了。”
沈浩澄又不說話。
楊嘉恆等了一會兒,抬眼看他,戒備地問,“沒事兒了嗎?”
“我會去你就讀的初高中和大學了解你的過去,”沈浩澄緩緩地說,“也會和你的近親屬,包括但不局限於父母叔姨接觸接觸,一個人的以往表現也是量刑依據,他們若是問起你的情況,我該怎麽回答?”
“說我挺好。”楊嘉恆道。
“挺好?”沈浩澄確認地問。
楊嘉恆沉默片刻,“要不就說我罪有應得吧!省得他們為我不甘。”
“你還挺有信心的。”沈浩澄說,“確定大家都會為你不甘?”
楊嘉恆沒有立刻回答,樣子卻又不像遲疑,又等一會兒才說,“總會的吧!”
“想求生嗎?”沈浩澄鄭重問他。
楊嘉恆認真看來,“當然。螻蟻尚且貪生。”
“你沒有小,”沈浩澄說,“但是上面有老。能不能盡孝床前是一回事,不讓他們眼睜睜地送你奔赴黃泉也算放過。這些書再會安慰人也是活著好。家裡賣了房子給你雇律師,還不配合?”
楊嘉恆再次勾了頭顱,“配合啊!”
“真的因為不忿張申把你當牛做馬地使喚,所以實施了殺人行為嗎?”沈浩澄叮上一句,“這是你的真實動機?”
楊嘉恆半天沒有出聲。
沈浩澄耐心等著。
楊嘉恆最終說道,“是。”
從看守所出來,時間不太早也不太晚,沈浩澄不急開車,坐在方向盤前琢磨事情。
池躍不敢打擾他。
過了好久,沈好澄問,“加會兒班行不行?”
池躍又啊了一聲,心說誰是上級律師啊?加就加不加就不加,幹嘛問我?
沈浩澄哭笑不得地看他,“怎麽那麽喜歡啊呢?”
池躍臉紅起來,“當然行啊!”
沈浩澄便給於軍打電話,“幫個忙,查查張申妻子江影現在哪裡居住。”
江影是個身材嬌小臉龐緊致的中年女人。
資料上說張申四十六歲,江影看著相當年輕,肯定沒到四十。
她聽沈浩澄介紹了自己身份說明了來意,態度裡沒見什麽抗拒,但卻顯得十分緊張。
“我們只是了解了解情況。”沈浩澄寬慰人說,“您別這麽拘束。”
“了解什麽情況?”他的身高太有壓迫感,江影不瞅他,視線落在池躍身上,“警察問過好多遍了。”
對方是被害者家屬,沈浩澄作為辯護律師,不好太難為人,“了解了解您先生的具體情況行嗎?”
“他的情況挺簡單的。”江影快速地說,“父母離世,直系親屬只有一個姐姐姐夫,一個參加工作了的外甥女。前妻和女兒也在本市,女兒快高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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