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歷過。”沈浩澄卻沒有笑,“愛若減了,人會心知肚明,怎麽掙扎努力可能都沒有用,挽救不了挽留不住,只是徒費時間。人生固然沒有什麽不可放下,沒有什麽不可替代,但該努力珍惜擁有,不能隨便丟掉福氣。我能把林巍還給他自己,那是因為還夠年輕,忍得住剝脫,到你這裡不行。躍躍,誰也不堪反覆抽筋削骨,你現在不單單是個愛人,還代表家,還是沈律的歸宿,是帶給我媽媽的小天使,絕對不能失去。”
池躍笑不成了,動容看他,“別這麽嚴肅啊沈律!而且還嚴肅得這麽肉麻,誰受得了?”
“你受得了!”沈浩澄輕輕咧開了嘴,“實踐給我信心,你肯定受得了。”
池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使勁兒嘖了一下,“怕愛減少你得認點兒真啊!總欺負我沒你勁兒大不行。好了別廢話了,趕緊買洗碗機趕緊安裝,忙完了我也得去健身房裡鍛煉鍛煉。上班忙工作,休息忙見媽,總是沒空強健身體,老受你這說話好聽辦事兒就很不講情面的人欺負,小池能甘心嗎?”
“辦事兒不講情面?”沈律師偏要繼續氣他,“辦什麽事兒?”
第154章 卷二 絮果:第五十四章 摧磨
謝律師很夠朋友,因為沈浩澄的托付,隔周就去會見了盧梅。
於思慧畢竟是沒有任何打鬥經驗的小姑娘,極度恐懼之下的戰力爆發雖然令她往盧梅身上砸了不少東西,連激動帶緊張,其實也沒幾下真正命中要害。所以盧梅的傷勢遠遠沒有看起來那麽可怕,顱腦損傷比較輕微,已經徹底出院關進看守所了。
高牆生活迅速地讓這個一度化身傷人狂徒的婦女徹底冷靜下來,不但沒了行凶時的暴戾,做筆錄時的那些焦躁和振振有詞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眼神畏怯、懊悔不已的可憐人。
謝律師雖未走到行業頂端,經手的案件也不少,沒有太多同情心,非常直接地說,“你的案子事實清楚證據齊全,不但有三位受害人的親口指認,還有現場錄像還原事實,沒有什麽辯護空間。”
“嗯,”盧梅聲音很小地應,“我知道。”
“承認事實接受懲罰不等於認罪態度良好。”謝律師又說,“咱們H市的辦案效率非常高,既然沒有繼續偵查的必要,很快就會進入量刑和庭審階段。即使是法援律師,我也有義務提醒你,隻管消極被動地等待製裁,結果對您可能非常不利。”
盧梅表情疑慮地看向謝律師的臉,也不知道是否聽明白了。
謝律師索性把話說開,“事情發生了這麽長時間,一般人的親友早就開始主動賠償積極爭取受害人的諒解了,我卻聯系不上您的丈夫和兒子,幾次去你家裡敲門也沒人開。”
盧梅聞言非常迅速地垂下眼,擋住裡面晃動的情緒,“家裡沒錢……孩子小呢,沒有主意……”
謝律師不想同盧梅討論她兒子的年齡,隻追問道,“那咱們就聽天由命了?”
盧梅沉默良久,終於說道,“法律公正……”
“公正也是需要爭取的,”謝律師忍耐不住,暗想若非受人之托,真不願意多費這份唇舌,“致人重傷和殺人未遂肯定不是同樣的刑罰!咱們一味消極抵抗,若被公訴人揪住這點大做文章,以您的年紀,服完刑後的人生還有多少自由歲月?”
“殺人?”盧梅有一點抖。
“不是嗎?”謝律師道,“您沒想致宋俏於死地嗎?”
盧梅自己也很混亂,“我沒有……之前沒有,後來也沒有,當時……當時腦子很亂,我好像瘋了,被她老是悠悠然的,明知我苦惱不堪也不怎麽當回事兒的態度給氣瘋了,所以才會動手……”
“不對!”謝律師搖頭,“你是提前準備好的凶器。”
“是……”盧梅越發語無倫次,“我是要教訓她,讓她知道知道什麽是難受什麽是痛苦,但沒想讓她死……殺人太嚴重了,我不敢殺人。”
宋俏幾乎沒命,始作俑者卻說不敢,謝律師沒空探討這個,只是追問,“她為什麽得難受得痛苦?你的情況不是她造成的。”
“可她跟我好啊!是我的朋友啊!”盧梅非常急切地說,“不應該感同身受千方百計地幫我分擔解決嗎?”
謝律師沒接上話。
他接不住一個偏執者的頑固。
“宋俏總跟我說,有什麽難處告訴她,別見外。”盧梅兀自喃喃,之前那點兒怯懦已不見了,眼神再度逐漸瘋狂,“我也沒見外啊!可是除了嘲笑和怠慢,我得到了什麽?哦,對,還有奴役——得幫她的孩子補課。她的孩子學習成績不太好,我建議她全方位地想辦法,最好是送到我所在的教育機構裡去滿科目補習,這樣肯定能有顯著進步,我也能得著一筆提成,不用像個傭人保姆似的,天天頂著大太陽往她家跑。可是宋俏不同意啊,說怕孩子太累,說學得差不多就行,實在考不上理想的學校以後也像她一樣,大學出去讀,反正外公外婆都能照顧……多高高在上,多不公平……”
謝律師沒怎麽跟宋俏接觸,不知道她對孩子確實就是這樣的教育觀,所以要找盧梅進行家庭輔導,絕大部分原因是要幫扶幫扶昔日密友,替她解決一點兒經濟困難。
盧梅慢慢地趴到會見桌上,面孔深深埋進雙臂之間,“上高中的時候我就比宋俏成績好,每次考試都能高上三五十分。三五十分啊,幾乎比她多學一科出來了……可又怎麽樣呢?生活一直這麽艱難,混得沒有尊嚴。她卻能靠家裡的資源風生水起地過日子。時光轉一大圈,仍舊重複從前,我兒子找不到工作,她的女兒卻不用考慮競爭的事兒,天天吃好的用好的。還故意讓我看著,故意明說出來刺激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