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話題中心的溫朝卻好像置身事外,慢悠悠地低頭將酒飲盡,轉頭不經意般注視著溫闌臉上轉瞬即逝的、難看的表情,他無奈又憂愁地低低喚溫闌:“闌哥……”
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溫闌耳邊不時傳來諸如“情人”“外人”“先來後到”“隨便養養”的字眼,攪成一團,讓他的心情直線下墜。
——若是論先來後到,他才應該是名正言順坐在溫朝身邊的人,而不是那個虞硯!
溫闌眸光一沉,忽然生出一種自己不應該拖延太久、以至於回來遲了的後悔。
“叔叔嬸嬸們的建議我都有聽,”等他們熱火朝天臨近討論尾聲,溫朝不慌不忙開口接過話茬,“但這是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會負責。”
有人憤慨反駁:“你的婚姻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事,還關系到公司,你怎麽能這麽隨隨便便就做決定?!”
也有人若有所思:“離了也好,還是應該找個門當戶對的,我看陸家的三女兒就很不錯,他們家這些年雖然不如以前,但根基在……”
“依靠別人不如自力更生,”溫朝很耐心,語氣聽起來帶著友善的商量意味,沒有絲毫不耐煩或是不悅,笑吟吟地朗聲道,“何況現在有堂哥幫我——我決定,年後請他來總部入職,協助我一起管理公司運作,各位姑姑、叔叔們明年的參股分紅,想必也會更豐厚。”
席間的激烈爭執戛然而止,像一群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鴨鵝,齊齊地將目光投向了自始至終沒有得到他們注意的溫闌。
溫闌沒料到溫朝會緊接在離婚消息之後宣布這事,心裡劃過一瞬的不安和蹊蹺,但被突如其來的驚喜衝散,但這點喜悅沒能維持太久,他又一次明晃晃地、毫無阻礙地感受到了來著他厭惡了數十年的、溫家人的審視。
“溫闌這孩子不是被老爺子送出國讀書了麽……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不是上個月才接手了老三原來的那個分公司……”
議論聲不絕於耳,揣測打量的目光紛紛投向溫闌或是本無存在感地坐在一角的溫立,一直到這場生日宴會在喧鬧中散場,溫闌都還能聽到挾著嘲弄的問話在不遠處的溫立身邊響起。
“還是二哥有遠見,提前領了個好兒子回來,”那人語氣怪異地慨歎著,“早知道我當年也領個小女孩回來了,說不得也能分杯羹呢。”
溫立面露尷尬,一向不溫不火、僅次於溫朝父母的大家長身份此時忽然立不住了,他無力地解釋著溫闌只是結束了學業、和溫朝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好,溫朝看中他的能力才這樣安排。
然而沒有人聽,溫朝的親昵態度已經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和揣度,溫闌沉默地站在溫立身旁,時不時替父親辯解幾句,溫朝托詞身體不舒服先讓燕遊推他走了。
“你們家這些親戚還是這麽恐怖。”燕遊推著溫朝沿著主乾道的無障礙通道從樹下慢悠悠往停車場走,同溫朝說話時習慣性地往四周環顧了一圈確認沒有其他人,感歎道,“我倒是也有點理解你那個堂哥當年怎麽能這麽忍受你了,他要是不抱牢你的大腿,早被這群人的唾沫星子衝回福利院去了。”
“闌哥剛來的時候,明明比我年長兩歲,身高卻比我還矮一個頭,”溫朝笑了笑,眯眼回憶起被歲月斑駁的從前,“那時候我爸媽還一門心思提攜親戚們,來往得也多,總有人當著他的面問他在福利院是怎麽生活的,又問他是不是被買來給我做小跟班。”
“我很肯定我全部駁回去了,既然是立叔認的養子、改姓溫,那就是溫家人了,幹嘛總要說戳人心窩子的話呢?何況他只是和我年齡相仿,所以來我家和我一起讀書玩耍搭個伴而已,我不喜歡小跟班這種說法。”
“但你使喚起他來可不手軟,”燕遊無情地揭穿他,“雖然每次你都主動擔責承認錯誤得很快,不過誰都知道,你要是不使盡渾身解數拽著溫闌,他可不會跟著你漫山遍野的跑。你家這些親戚那時候可不敢背後罵你,都罵他這個野孩子帶累壞了你,不在你面前說罷了。”
“我以為他喜歡和我們一起玩的,只是不好意思提。”溫朝幾不可聞地輕歎著,揣在兜裡的手指一下下地撥著被他取下來的戒指,“但過了很久才知道,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而溫闌也總是溫溫柔柔、眉眼帶著一點無奈地看著溫朝,讓桀驁不馴的少年溫朝身處於一種永遠會有人無條件跟隨他、陪伴他、容納他的恣意放肆的錯覺。
溫闌很喜歡裝飾華麗的東西,或者說,看起來就精致貴重的物件,彼時的少年溫朝以為是極簡主義和巴洛克式的審美差異,很久之後溫朝才明白,其實只是不甘、嫉羨和對曾經缺少的畸形渴望。
臨到上車,燕遊單手扶在車窗上沿,壓低身子看向車內的溫朝,輕聲問他:“你是真的還喜歡他嗎?像當初一樣?”
溫朝沒有回答,低眉笑了笑,揣在外套裡的手指卻又不知不覺地蹭過那枚戒指內圈的字母鐫刻,戒圈順著手指一寸寸地卡在無名指的末尾,與原本曾存在的印記再次重合。
作者有話說:
雙更結束~明天開始日更,還是每天晚上七點噢,大家不要蹲錯時間啦(投喂海星可以獲得加更噢~(★ ω ★)
第69章
“就財產分割方面,兩位也已經協商好了是嗎?”工作人員再次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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