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洛瑄轉身退出辦公室。
磨砂玻璃門輕輕合上,自動落鎖時發出細微清脆的“啪嗒”聲響,輪椅緩緩停至落地窗前,溫朝從上往下俯視著街道,目光漫無目的地落在匆匆行人中,隨著紅綠燈的切換滑落到未知的遠處。
——是虞硯學校的方向。
“小虞同學上學期期末就和學校申請住校,已經搬進宿舍樓裡了,不過他們學院是四人寢,有混合專業的,大家本來彼此也都不認識,小虞同學住進去也不會有不合群的問題,何況他性格還不錯。”燕宛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她似乎沒有在宿舍,環境的嘈雜音再被機械的失真所影響,有些模糊。
“聽說他寒假就由他們專業課的老師介紹去劇院實習,負責人對他印象還不錯,讓他上學期間的周末也可以過去。”
溫朝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地應一聲,後背不自覺地放松下來靠在輪椅椅背上。
燕宛將自己知道的消息事無巨細轉告給溫朝,喝了口水歇了片刻,語氣裡帶著一點揶揄的笑意:“朝哥你不是都離婚半年多了,怎麽還這麽關心前夫啊,人道主義關懷也太到位了。”
溫朝也不惱,順著她的打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畢竟是我提的離婚,劃分好的財產他也全都不收,我懷疑寄過去的房產證和贈與協議他也只是原封不動地放那房子裡了,我不能不管他,也別讓他知道這些。”
“好啦好啦,我不管你們這些內情,”燕宛渾不在意道,“我也不會和我哥說的,更不會驚到你的前夫先生,朝哥你放心,要是我偶爾聽到別的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行,謝謝。”溫朝舒了口氣,“你去上課吧,不打擾你了。”
“沒有打擾,”燕宛笑起來,狡黠道,“好不容易能找個輕松的方式賺點零花錢,只需要簡單傳傳消息就可以了,還多虧了朝哥出手闊綽大方呢。”
她又簡單和溫朝聊了聊虞硯在校兼職的工作情況就掛斷了電話。
溫朝一次也沒有聯系過虞硯,原本已經添加好的社交聯系方式似乎也被虞硯拉黑了。他起初會打開百年難得點開一次的朋友圈,不知不覺地點進虞硯的頭像去看,然而發現點進去只有一個“——·——”的標識,他沒有費太久時間就反應過來是被虞硯拉黑了,雖然有些失落,但也在意料之中。
碧瀾郡那邊從他生日後的一月開始就已經沒有再住人了,溫朝安排了房屋管家過去定期找家政打掃清潔,不過很顯然,虞硯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房間像是剛裝修結束的新房,再也尋不到住過人的痕跡。
至於黃仲元那邊,也隻從虞硯手裡買下了五首歌,經黃仲元的帳戶給虞硯一次性轉了十五萬,但不知道虞硯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之後也沒有再和黃仲元聯系過,饒是黃仲元有意去聯系他,也被他以學業繁重推脫了回來。
那幾首詞曲溫朝拿到之後私下讓人找了專業的音樂室做了demo出來,聽來聽去卻總覺得缺了些什麽,偶爾他晚上失眠睡不著在露台放空時會突然想起虞硯曾經寥寥幾次給他哄睡時哼唱的旋律就是其中的一段。
溫朝曾經也是學過琴的,但自從他當年出了車禍後就再也沒有碰過鋼琴,一來是他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二來是他也再沒有那樣的心情坐下來全神貫注地彈完一首曲子。
他閉上眼,微微揚臉聽風從耳畔拂過的聲音,手指模擬著按動琴鍵的動作輕點在輪椅扶手上,他忽然想到demo裡缺失的是什麽東西。
——虞硯自己的聲音。
指尖動作猛然凝滯,溫朝睜開眼,望著深不見光的夜色,沒來由地想起許多事,例如虞硯努力地想在他這裡掙得平等態度的殷切目光,例如明明被他撩撥得理智不清,卻還是強撐著堅持要給他做完所有防護措施、不讓他受一點疼的倔強眼神,又例如他一次次地偏袒向溫闌時委屈、不甘又落寞消沉的凝視。
溫朝出神地想,或許一開始在酒吧裡見到虞硯第一眼時就錯了,他不應該強行把虞硯帶回來、逼他簽下協議,又辜負了虞硯的一腔赤忱真心。
難道他真的沒有考慮過會出現這位初生牛犢被所謂的協議影響、產生額外情愫的情況嗎?難道他就沒有在黑暗時分,凝視著虞硯沉睡在他身側的、與溫闌截然不同的臉,想著將錯就錯利用虞硯的真心讓這場戲更真實,以達到天衣無縫的效果來使溫闌信服嗎?
全然的假總是會存在極容易被揭穿的蹊蹺端倪,只有連當事人自己都沉溺進去、真真假假混淆在一起時的戲,才是最完美無缺的。
溫朝低下頭,指尖深深掐進掌心,他輕歎了一聲,不知在向誰懺悔:“溫朝,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但現實不容他在此悲春傷秋太久,夜晚的涼意覆裹住全身,溫朝轉身回了房內,一夜未眠。
又是一年年終,一學期的課接近尾聲,大部分的課程都已經陸陸續續進入期末考試,平安夜的夜晚被學生彼此親切的祝福和蘋果的香氣籠罩。
恰好還有一周就是元旦,學院裡為元旦預熱舉辦了遊園活動,還準備了許願箱供學生們把祝福放入其中,元旦的那晚會有部門的乾事帶去隨著荷花燈一起放走。
虞硯被室友拽去,先是替虞淮寫了張學業有成、身體健康,後來不知是誰又多往他手裡塞了一張祝福條,他愣了許久,避開人群,去了一旁的角落在紙上寫下了“生日快樂”四個字,沒有署名,投進了許願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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