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要讓虞硯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虞硯猛地看向沈枚,卻發現沈枚臉上仍掛著與方才一樣的笑意,絲毫未有變動。
他將信將疑地回過頭,若有所思地回到溫朝身邊,抬眼便就沈枚笑意盈盈地往走過去的梁喬身前迎去,肩膀親密地貼在一起,彼此說了些什麽話。
溫朝瞥了眼他空空的兩手,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挑了挑眉,“茶呢?”
虞硯回過神,默了默,尷尬地別開視線:“你那不是找借口支我走嗎?”
溫朝“哦”了聲,慢悠悠地反問:“有嗎?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倒杯茶。”
溫朝眼裡含著戲謔的笑意,若是之前,虞硯會為他的戲弄而羞怒,不過現在他只是溫和地應一聲,轉頭重新去倒了一杯熱茶回來,遞到了溫朝手邊,他的眼神很專注,以至於溫朝和他對視上時驀然有些招架不住。
周圍人來人往,都是溫朝的重要合作夥伴或親眷好友,溫朝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還是接了過來。
窗外暮色四合,隨著會場裡的來客越來越多,兩人回到了主休息室,周筌帶著人在外面接待客人,休息室裡除了洛瑄和幾個保鏢沒有旁人。
眼看著時間緩緩走向六點,虞硯忍不住緊張起來,暗暗地深呼吸給自己做足心理準備,反覆提醒自己——
他喜歡溫朝自己單方面的一廂情願,但在溫朝眼裡,這只不過是他配合溫朝的一場戲而已,他不該表現出異常,更不該讓溫朝失望。
他抽了幾張紙擦掉被汗濡濕的掌心,朝一旁的溫朝身上看去,卻發現溫朝沒有要換上正式禮服的意思,只是在輪椅裡坐著閉目養神,一點也不著急。
虞硯心中納悶,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拉開一角帷簾,看到等待已久的賓客在會場外面的莊園裡走動,其中不乏他下午在溫朝身邊看到的人。
分針走過一半,溫朝終於睜開了眼,眸中一片清明,平靜地轉頭看向洛瑄:“還沒來嗎?”
洛瑄抿了下唇,手裡握著手機,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再等。”溫朝活動了下肩頸,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曲起左手支在額角。
手機振動了下,洛瑄連忙劃開屏幕看消息,虞硯發現她的神色有些怪異。
洛瑄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注視,隱晦又顧忌地瞥了他一眼,彎腰靠近溫朝耳側,掩唇說了些什麽。
溫朝閉著眼,唇角扯出一抹冷笑,轉瞬即逝,虞硯沒有注意到,洛瑄推著溫朝進試衣間換上了正式的禮服。
外面響起敲門聲,保鏢打開門,溫立正站在門口,似乎是有急事要和溫朝說,但保鏢並沒有自作主張放他進屋。
溫朝理了理領扣,看了眼洛瑄,洛瑄心領神會地起身,走到門口,禮貌地請離溫立:“溫總已經知道了,沒關系。婚禮即將開始,還請您先回會場等待。”
溫立不肯立馬走,探身往屋內看了一眼。
虞硯怔懵片刻,原本的緊張感如潮水般褪去,在溫立看向溫朝時也隨著望了過去,他看到溫朝望向窗外時那顯得惆悵而失落的神色,像是在遺憾和牽掛著什麽。
“小洛,替我再聯系他。”溫朝終於發話,洛瑄下意識看了一眼虞硯的方向,做了個手勢示意幾個保鏢一同轉身去了外面走廊。
休息室裡的空氣凝固了。
耳畔響起早幾個小時前沈枚那若無其事般的提醒,記憶又陡然回溯到數月前,他不經意在書房門口聽到的那一次通話,以及Selina和他說過的,身上那件奢華禮服設計的來源。或許,就連造型師每一次給他化的妝面,參考的也從始至終都是溫闌的照片,所以他才會覺得那和自己平時的樣子不同,而溫朝每次帶他出席各種場合也總要求他化成這副模樣。
他借著落地窗看到自己化了精致妝容的臉——那不是他,這分明是另一個人。
難怪溫純和燕遊第一眼看到他的反應都那麽奇怪。
荒誕可笑與憤怒在恍悟後洶湧襲來,虞硯扯了扯唇角,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小硯,”溫朝的聲音破開耳邊轟隆作響的迷霧穿透而來,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去試衣間換衣服吧,快到開始的時間了。”
他的聲音柔和從容,沒有逗弄,沒有揶揄,也沒有輕視,好像二人真是相愛而相結合的一對眷侶。
落在虞硯耳中卻無比諷刺,扎在心口疼得他難以忽視。他終於無法再說服自己,更無法逃避一個事實——他只不過是溫闌的替身。
耳畔嗡嗡作響,一切聲音都如潮水般褪去,他的世界裡只剩下了自己和溫朝,虞硯驀地抬起眼,唇角牽出一抹難看的笑,一字一頓地問溫朝:“你叫的是誰?”
溫朝不躲不閃地和他對視著,語氣平淡:“你知道了。”
“溫朝,”垂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虞硯霍然上前一步,“你從頭到尾都只是——”
“你好像忘了一些事情,”溫朝抬起手製止了他的話,“需要我叫小洛現在去把協議的電子版拿給你看嗎?”
虞硯呼吸一滯,雙唇緊抿成一線,眼中的不甘委屈與失望洶湧得幾乎要迸濺出來,無形中攥住了溫朝的心臟狠狠一縮。
“我說過了,你對我有利用價值,我也和你強調過很多次。別忘了,這是協議要求你配合我的內容,我們一起改的,你自己也簽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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