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芮低頭看得認真, 虛心受教道:“謝謝老師,回頭我會再多注意。”
“嗯。”初澄笑笑,把作文紙遞還給她,溫吞自然地轉換話題,“還有一件事,我聽物理老師反映,你最近上課的時候好像總是很困,怎麽了嗎?身體不舒服?”
韓芮並不否認自己狀態不好的事實,垂首看著腳尖,低聲答道:“可能是熬得太晚了。”
聽到回答,初澄在心中道一句果然。其實,他今日與和韓芮的閑談並非心血來潮。
這孩子近日在學習上刻苦得過頭,甚至時常開夜車到凌晨。喻老師最先注意到她的異常,但因為是初澄的課代表,所以交由副班親自來了解情況。
初澄朝教師椅子裡靠了靠,說道:“我記得你是不主張熬夜和早起的,怎麽會突然改變了習慣?”
在之前的語文課上,初澄曾組織過類似話題的辯論賽。他還記得韓芮當時的觀點。
女學生沉默下來,明亮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糾結難辨的情緒,試探著問:“初老師,您知道我家裡的事嗎?”
初澄如實點頭。
他和喻老師開主副班溝通小會的時候,經常會互通學生的情況。在高二開學初,韓芮的父母感情破裂,選擇分開。這是他們都了解的事。
當時小姑娘情緒低落,主動去找喻司亭聊天,發泄情緒哭得很傷心。初澄還因此產生誤會,給大哥寫了匿名建議信。
韓芮見他點頭,輕而緩地歎了一口氣,而後開始解釋原委。
自父母分開後,韓芮一直跟著父親生活。他平常忙著生意,偶爾疏於對女兒的照顧,但在節假日會盡力推掉工作來陪伴。無論什麽事情,韓父都很尊重女兒的意見,也會放手讓她自己做決定。所以一向懂事自律的韓芮能夠輕松無壓力地學習。
但前陣子因為爺爺生重病,韓父沒精力再照顧孩子,把她送回了媽媽那裡。
一直以來都覺得對女兒有虧欠的韓母不僅全天候陪讀,而且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哪怕是一頓早餐、一瓶飲用水,也不會敷衍分毫。
“總覺得如果不再努力一些,就辜負了媽媽的付出。”韓芮如是坦白。母親過於周到的照顧讓她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初澄聽完卻覺得放心了些,因為事情並沒有想得糟糕。學生的父母即便分開,卻都依然愛著孩子。
“父母的愛意以不一樣的方式表達,但重量相同。”初澄十分耐心地開導,“你不必因為母親的呵護而覺得愧疚。親情並不是一筆買賣,不需要那麽仔細地去計算得失損益。懷著太大的壓力只會累壞你自己。”
韓芮說:“可我不想讓她因為我那麽辛苦。別的家長……”
“其實都是一樣的。”初澄自己雖然並非人父,成為老師後卻能理解父母愛子為其計深遠的心情。
他甚至還講到喻老師身為舅舅,在教育小輩一事上也會有的一片良苦用心。
舅慈甥孝的日常惹得小姑娘忍俊不禁,心理壓力也舒緩了不少。
初澄建議道:“或許正是因為母親太在乎你的感受,所以才想給予最好的陪伴。不如像和我聊天這樣,去和她也談談,坦誠地說說你們母女近來的相處感受,問題自然就不在了。”
韓芮點點頭,答應會慢慢調整。
初澄相信她的自我調控與抗壓能力,表示自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韓芮禮貌地俯身行禮,剛欲轉身離開,又停住了腳步。
“怎麽了?”初澄問。
“老師。”對方與他對視數秒,鼓起勇氣詢問近來同學們一直在議論的事情,“聽說尤老師已經申請去高一任教了,那您,下學期還會留下教我們嗎?”
初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你們希望這樣嗎?”
韓芮用力地點頭:“當然!”
初澄笑笑:“那我就會留下。”
“真的嗎?”無法掩飾的喜悅表情綻開在小姑娘的臉頰上,情不自禁地感歎著,“那真是太好了。”
“我也這樣認為。”初澄順帶向學生的家人捎以祝福,“希望爺爺能早點康復。回班級幫我叫下一位同學過來吧。”
“好,謝謝初老師!”得到了確切回答,韓芮高興地離開辦公室。
這群孩子之前遇到麻煩事都隻願意去找大哥,現在初澄也成為了有資格傾聽的那一個。
忽然之間,他理解了喻老師剛剛在餐廳裡說的話。遇到問題第一時間去找他解決,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讓人心情愉悅的信任了。
看著學生釋然後的背影,初澄也覺得心情舒朗,低下頭繼續批改作文。
兩分鍾後,語文組的木門被人敲響。
初澄:“請進。”
“初老師,你找我?”門口閃進一道修長的身影。鹿言邁著略顯慵懶地步子走進來,看見鋪在桌上的答題紙,心中了然,開口道:“是作文呀,你不能等回家再給我講嗎?”
哪怕親兒子也得明算帳。
初澄瞥他一眼:“你別想讓我下了晚自習還加班。”
鹿言猜到他會這樣說,揚起嘴角笑著哼唧:“可我好像感冒了,這會兒鼻子難受想打噴嚏。”
“倒也不見得是感冒……” 初澄聞言,想起自己剛剛給韓芮講的閑話例子,心下一虛。
鹿言沒聽清:“啊?”
初澄輕咳一聲掩飾:“你不要東張西望,快點,然後我還要叫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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