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過季商原來真的不曾喜歡他,又慶幸季商沒有對他動情。
現在聽到季商的聲聲剖白,他還是覺得難過,卻沒有再感到慶幸,而是濃鬱的,幾乎將他壓垮的畏懼和慚愧。
他想要相信,可是卻不敢相信。
這份不該產生的感情已經讓他足夠痛苦了,他又怎麽能讓季商和他一樣痛苦,一樣掙扎著沒有出路?
總要有人妥協的,從前是季商,那現在就該是他。
默然許久,桑落才終於擠出平靜的聲音:“我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哥,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啊。”
“是嗎?”季商垂下眼皮,視線落在他的手腕上,一模一樣的綠寶石腕表,分別戴在他們相連的兩隻手上。
“是。”桑落咬著牙承認,然後他在季商的注視下,不顧疼痛地用力抽回手。
“差點忘了,”桑落解開腕表的表帶,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這個表是你幫別人買的,現在還給你。”
他把還殘留他體溫的手表遞到季商面前。季商沒接,視線死死盯著他。
桑落隻好收回手,好像很體貼一樣,又說:“不過我戴過了,就這麽給別人也不太好,我重新買一個,這個……”
桑落看著在夜色中依舊明亮的腕表,他拇指摩挲片刻,像是與它做了個簡短而眷戀的道別,然後他手腕用力,銀色腕表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如流星一般地,墜落消失在黑暗的草地中。
“這個就扔了吧。”
話音剛落,一股巨力伴隨著疼痛從手臂傳來,桑落身形一晃,就被季商推著壓在了牆上。
後背摔在冷硬的牆壁上,桑落卻感覺不到疼痛。
季商欺身壓過來,小臂橫鎖在桑落下巴處,將他完全壓製。
他們靠得極近,呼吸交錯間,桑落聞到了更加濃鬱的煙草味,滾燙的,又苦澀的。
就像當初在新加坡最後一晚那樣,季商牙關緊咬,顯然是真動了怒。
桑落甚至覺得季商很想揍他。如果可以桑落倒也希望季商能夠揍他,可是他知道季商不會。
這麽多年,無論季商有多麽生氣,他從來沒有和桑落動過手。
桑落不敢去看季商的眼睛,可季商不讓他逃避,他強硬地掐著桑落的下頜,讓他看著自己。
“桑落,你為什麽總是這麽自我?”
是啊,他總是這麽自我。
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一意孤行地渴望,糾纏,甚至利用他的心軟,甚至道德綁架。
他們之間橫亙著父輩的仇怨,又摻雜著十七年的陪伴。
季商明明不愛他,卻又不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完全推開他。
他的一廂情願帶給季商的究竟是什麽?
他甚至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這麽多年裡季商是以什麽樣的心態面對他。
桑落不說話,下唇幾乎被他咬破,他才能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的情緒崩潰,漏出啜泣。
季商皺著眉,拇指從他緊抿的嘴唇插進去,碾磨著他紅腫的嘴唇。
指尖的苦澀味道讓桑落心顫,他終於抬起眼,看向了季商。
他看到狂風巨浪的痛苦,還有從未見過的失控。
季商忽然抽回拇指,然後低頭以唇齒重新碾磨。
這個吻是強硬的,帶著懲罰意味的啃咬,帶著不止不休的狠勁。
一直到季商舌尖嘗到了鹹味,臉側感覺到溫熱的濕意,他才逐漸從凶狠中抽離。
桑落滿臉淚痕,眼尾、臉頰,包括嘴唇,全都變得殷紅,他整個人都在發抖,像是不安又痛苦的小獸。
眼淚順著臉頰落在季商的虎口,像是一根細冷的冰針,輕易地刺穿了季商鼓脹的怒氣。
“都是我的錯,”桑落顫著聲,“都是我的錯,哥,我知道錯了,你不要……你不要這樣。”
一顆又一顆的眼淚好像都砸在了季商的心臟上,他沉默地看著桑落,身上的戾氣在他的討饒中逐漸偃旗息鼓。
季商徐徐後退,松開了對桑落的轄製。
桑落淚眼蒙矓,仍然在不停地道歉:“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敢了,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逼我了。”他一邊道歉,身體一邊往下滑,最後蹲坐在牆邊,還在說著“我不敢了,不要逼我”。
季商仍然站著,像一根緊繃的獨木,好幾個深呼吸之後,他緊握的拳頭松開來。
“好,我不逼你。”季商的聲音沙啞得幾乎不像他,他蹲下身,目光與桑落齊平,“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你要我怎麽做?”
“我不要什麽,我不要你做什麽。你就是你,你好好的,你不要賣公司,你就和從前一樣,你要開心,你就和從前一樣。”桑落有些失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麽,只知道一句句重複著“你要開心,你和從前一樣”。
季商抬起頭,眨了下眼睛,目光才又落回到桑落身上,然後他抬起手,手背擦過桑落臉側的眼淚,緩聲哄道:“好了,不哭了,你哭成這樣,我還怎麽開心?”
桑落胡亂地點頭:“嗯,我不哭。”
他極力克制,可眼淚還是不斷地往下落。
“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桑落張皇失措地擦拭,最後像沒有辦法一樣只能用雙手用力捂住了眼睛,好像這樣他就可以讓眼淚止住,讓痛苦停息。
“我不哭了,我會好好看醫生,好好吃藥,你放心,我會健康的,我一定會變得健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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