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坐這破車,丟死人了,我寧願自己走。”
僵持數秒,眼看著一大灘黑色汙水從腳下流過,沈夕恆皺著眉跳上三輪車,沈立崇像是怕他反悔,調轉車頭一腳油門駛離原地,留下沈夕恆以別扭的姿勢蹲在車後面,下去也不是,不下也不是,隻覺得他這十幾年的臉在這一刻丟得一乾二淨。
少年從後車鬥的一塊紅白藍三色塑料布下拿出一個小木凳,用手擦拭上面的水汽,放在兩個行李箱中間,他做這套動作行雲流水,只是全程沉默。
被當成空氣的沈夕恆略微不爽:“讓我坐?”
少年站在後面整理塑料布,頭都沒抬。
“喂,我說的話你聽不見嗎?”
依舊沒回應。
沈夕恆一把抓起小凳子懟到少年面前,指著上面的汙漬抱怨:“這怎麽坐!”
他現在的姿勢肯定特醜,半蹲在車鬥內,這次少年抬頭了,盯著他的臉看,沈夕恆更氣,衝他喊:“看什麽看,我說凳子太髒了,我不坐。”
少年脫下校服外套鋪在凳子上,隻穿著一件白色背心,再次一聲不吭的回到前面蹬上車。
沈夕恆嘀咕:“該不會是聽不見吧,說句話會死啊,最討厭不理人的人,拽什麽拽,不理拉倒!”
自語間他看向凳子上的衣服,那是一件舊校服,洗到發白,領口補著一圈不同顏色的舊棉布,那一定是他媽媽縫的。
沈夕恆沒有坐到凳子上,那也是別人媽媽的愛,他不願意破壞別人的母愛,沈夕恆雙手抓著三輪車車架蹲在凳子邊,反省自己剛剛是不是態度不好。
三輪車緩緩啟動,沈夕恆抓得更緊了,為緩解尷尬,他主動開口:“我叫沈夕恆,夕陽的夕,永恆的恆,你叫什麽?”
前面的人像是沒聽見,繼續蹬車,沈夕恆向前傾身,對著他耳朵大聲:“你叫什麽名字?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還是沒給他回應,沈夕恆蹲回來,“切,不說就不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前面有個上坡,他騎的應該很吃力,半站著用力蹬車,整個上半身往前傾著。
沈夕恆想下去幫他推車,看了眼地面又縮回去繼續蹲著。
好友蔣巍然的電話在三輪車即將爬完坡時打過來,手得抓住欄杆,沈夕恆接通,按下免提鍵,蔣巍然的大嗓門傳夾著遊戲中的罵聲傳過來:“喂孫子,到了嗎?”
“你爸爸我剛到,你在哪呢,吵死了。”
“網吧,開黑,感覺怎麽樣,還行吧?”
沈夕恆沒好氣道:“行個屁,又破又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被逼著來的,算了不說了,快到了。”
“那行,別太想我,掛了。”
坡道不長,上坡後前面的那人明顯放松,整個肩背放下來,沈夕恆想了想,拉開隨身背包的拉鏈,摸出100塊人民幣塞進凳子上的校服口袋。
又想了想,總覺得不夠,伸手在包裡亂掏,掏出四塊巧克力跟錢放到一起。
雨比剛剛下的大,沈夕恆把背包頂在頭頂,那人回頭看了眼,又扭過頭繼續蹬車,速度明顯加快,快到沈夕恆放下舉包的手緊緊扒往車杆。
穿過巷子,再過一條橫著的小道,道路的盡頭就是外婆家。
外婆家的房子是三層小洋樓,小洋樓後面的一層矮樓是外婆家的老房子,外婆早已站在小洋樓前的一棵柿子樹下等著,遠遠叫他:“小乖,淋雨了吧?”
沈夕恆等三輪車停穩跳下去,“外婆,你怎麽一點都沒變呀,我可想你了。”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來來來,給外婆看看,兩年沒見了,你倒是高了不少,外婆都要仰著頭跟你說話了。”
那個少年默默把三輪車上的行李箱和背包提到外婆家門口,在門口的地墊擦乾淨鞋後又把箱子提進客廳。
外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等他轉過頭,外婆才說:“好孩子,勞煩你了。”
他抿著唇搖頭,向外婆輕輕彎腰鞠躬,而後徑直從沈夕恆面前走過,沈夕恆對著他背影喊:“喂,知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麽寫?”
他沒回頭,蹬著他的三輪車消失在雨幕中。
“外婆這誰啊,真沒禮貌,跟他說話應都不應一聲。”
外婆拉著他進屋,“他啊,他叫chengxi,他很有禮貌的,只是不會說話。”
chengxi?外婆這兩個字念的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晨曦?差不多這個音吧,名字還挺美。
“不會說話是什麽意思,社恐還是什麽?”沈夕恆問。
“是天生不會說話,聾啞人。”
沈夕恆輕輕拍了下自己嘴巴,剛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外婆說起那孩子像是有誇不完的話:“他跟別的小孩兒不一樣,勤快,又能吃苦,還聰明,特別聰明,他這樣的原本是要送去特殊學校的,這裡的學校破例收他進普校,哦,對了,你開學就要跟他同一個學校了,多跟人家學著點。”
小沈還是很可愛滴,現在的不成熟只是假象,後面會成長
此文沒有任何歧視特殊人群的意思,文中受會提到“小聾子”三個字,不帶任何歧視的意思
第2章 丟錢
外婆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個勁兒的往沈夕恆碗裡夾:“來來來,吃多點,這些都是你媽說你愛吃的,糖醋魚,西紅柿炒雞蛋,牛肉炒蒜苗,還有這個,我剛學的,可樂雞翅,你媽說你最愛吃這個,每次做都吃光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