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無涯啞然:“哥……你怎麽……”
怎麽沒走?
穆無涯沒問出口,他看了看藥箱,說:“你剛剛是……是去拿藥箱了嗎……”
沈岸不和他說話,凶巴巴地擰開酒精的瓶蓋,又惡狠狠地拿棉簽沾上酒精,動作極重以至於酒精都灑了小半瓶,可等他開始給穆無涯清理傷口的時候,動作又變得極輕,生怕會弄疼穆無涯。
“哥……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穆無涯輕聲說。
“我……”沈岸一開口,帶著哭腔,他連忙輕咳兩下調整好情緒,“我對你這麽好,不是白付出的,無涯,我對你好,是因為我離不開你。”
“你離不開我?”穆無涯愣愣地重複。
“對,而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穆無涯,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對你說,無處可去,就來我懷裡嗎?”
“當然記得。”
沈岸說:“而我現在,除了去你身邊,已經無處可去了。”
穆無涯說:“哥,不會的,你這麽好,將來會有很多人喜歡的,你堅持拍戲,也一定會紅的,你會成為影帝,哥,你別耗在我這了,我就是個廢物,只會傷害到你……”
穆無涯話沒說,被沈岸一把按在了床上,沈岸終於忍不住,滾下淚來,他吼:“穆無涯,你他媽在說什麽啊!前幾天你綁我不是綁得很開心嗎?為什麽現在又說這些讓我走的鬼話啊,我真的很害怕被拋棄啊……”
大概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沈岸忽然咳嗽起來,他捂住嘴,眼睛發花,耳邊一陣嗡鳴,然後驀地往床下栽去。
“哥!”
沈岸聽見穆無涯在喊,遙遠又飄忽,沈岸閉上眼,意識開始不受控制的支離破碎。
第六十二章 所願
“先生,先生?你手怎麽了?”
工作日早上的醫院總是特別擁擠,走廊裡福爾馬林混雜著消毒水的味道,人群熙熙攘攘,各自形色匆匆,醫院的小護士低頭看著病歷,一不小心撞到人,她剛要開口說對不起,目光一下定在眼前人的手上。
“啊?”穆無涯回過神來,將受傷的手往背後掩了掩,垂眸搖搖頭。
長期對現實的逃避,竟讓他如今與人交談都帶著怯意。
小護士好心拿來酒精和棉花遞給穆無涯,讓他自己消毒,然後忙去了。
穆無涯道了謝,捏著兩樣東西沒動。
一位青年醫生從病房裡走出來:“307床的沈岸家人在哪?”
穆無涯一步上前:“我,沈岸怎麽樣了?”
醫生打量他一眼:“你是他朋友吧,他家人呢?病情得對他家人說。”
“他……我……告訴我就行。”穆無涯說,“他沒事吧?”
“情況有些糟糕,你喊他直系家屬來。”
穆無涯聽見腦袋裡一聲嗡鳴,愣愣地重複:“情況有些糟糕?”
“對。”醫生見多了大喜大悲,保持著平靜態度。
穆無涯退了一步,他的喉嚨仿佛被人扼住,一時間難以呼吸:“他……他的家人……”
穆無涯突然卡殼,他心想:沈岸的家人?
是那個會暴打他的生父,還是除了討錢,對沈岸根本不關心的母親?
沈爸爸去世了,沈岸身邊能稱為‘家人’的人早已離他而去。
驀地又想起沈岸對自己說的話:“我真的很害怕被拋棄啊。”
穆無涯突然感覺到心臟撕裂開地疼,他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當初自己悄無聲息地消失後,沈岸的心情會是如何。
“喂,小哥,問你話呢,病人的親屬呢?”醫生不厭其煩地重複。
穆無涯抬起頭,攥著拳,雙手隱隱在發抖,一字一頓道:“我就是。”
醫生一愣,他打量了穆無涯一番,沒反駁:“來,我們別杵在走廊了,你跟我來辦公室。”
-
“病患可能得的是病毒性心肌炎。”醫生坐在辦公椅上將病歷遞給穆無涯。
“可能?病毒性心肌炎?”穆無涯坐在醫生對面,看著病歷上的字。
“對,因為確切的診斷結果要周一才出來,但是他的症狀很像病毒性心肌炎。”醫生將圓珠筆頭按來按去,‘哢噠’聲直響,“急性病毒性心肌炎的死亡率高達80%,極其容易心源性休克,所以親屬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能治好的吧?”穆無涯突然激動起來,“不是還有20%的存活率嗎?!”
“您先別激動,也先別告訴患者,我們下周一才出診斷結果。”青年醫生好心安撫,“而且就算是病毒性心肌炎,也不一定是急性,輕度的心肌炎還是可以治愈的,預後也比較好,好了,你去病房陪陪病人吧。”
穆無涯走出辦公室,抬頭往前看,白得刺目的走廊,拿著藥單和病歷的人一個個從他身邊撩過,穆無涯忽然感覺衣兜裡沉甸甸地塞了什麽,他拿出來一看,是之前小護士給他的酒精和棉花。
穆無涯拿著這兩樣東西走進廁所,自己給自己處理傷口。
他心想,是假的吧?都是假的吧?
他又心想,憑什麽啊,憑什麽沈岸要受這種罪啊。
憑什麽啊?
穆無涯將酒精瓶高高舉起正準備要砸地,忽而又停下了動作,他拿下酒精瓶,然後狠狠地摔了自己一巴掌。
右臉火辣辣地疼,穆無涯用酒精和棉花處理好自己的傷口,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後往沈岸的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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