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客人無端端被主人家晾了一下午,換誰誰都會生氣。
但他又覺得有點理虧,不太敢去敲門大喊:你出來啊。
誰讓他先使壞,把人逗出了應激反應。
把這一陣子冷靜過去,他們大概就又會和好如初?
簡抑胡思亂想不過,只能決定先去衝個澡,讓自己的大腦清醒清醒。
外邊天都暗了下來。
浴室面積不大,開燈,可以把裡面每一塊瓷磚都看清。
簡抑比劃了一下,自己貼著牆壁站著,這空間裡勉強還能再站一個人。
俞揚這住處似乎只有八九十平,比簡抑在老小區的房子都小——簡抑都能在自家浴室裝一個兩米的浴缸。
不過簡抑沒嫌棄這邊的條件,他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何況俞揚也把這間不大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適宜生活。
他一個每天起來就隻用躺在沙發上等投喂的懶蟲,著實挑不出任何毛病。
俞揚此人,不討厭的時候蠻宜室宜家。
簡抑很早就知道。
*
餓了。
明明躺著什麽都沒做,還是餓了。
完全暗下來的房間也告訴俞揚,他已經縮在臥室裡裝死一整個下午,沒睡著,也沒看書或刷手機——就在床上擺成大字,發呆。
逃避很可恥且沒什麽用。
他要出門覓食。
出門覓食就不能不和簡抑打照面。
和簡抑打照面就不得不說起吻戲的事情。
話都遞到了嘴邊,只要他一狠心說我可以陪你練,那麽他所有的逃避也就有了個出口,不至於很糟糕,至少不像現在一樣糟糕。
他如果餓死了簡抑也不會幫他收屍吧,因為之前他拒絕給簡抑收屍。
現世報,來得真快。
俞揚到底挨不住,拿了手機,摸索著開了房門。
客廳一片漆黑,唯有浴室亮著一盞小燈,淅瀝瀝的水聲傳來,讓他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俞揚嘗試著去開客廳的燈,忽地閃了一下,連帶著浴室裡的燈都熄滅。
停電了。
在這個時候。
天要亡我也,俞揚無力地往牆壁上一靠,試圖貼著牆沿爬回房間繼續裝死。
但簡抑的聲音已經從浴室傳來。
“俞揚?”是試探的呼喚。
他要不管的話,簡抑只能在那狹小空間裡抓瞎。
“俞揚!”這一聲更急促了。
似乎還帶著點兒顫抖。
不會有幽閉恐懼症吧?俞揚冷不丁地想,雖然這些年都沒有看出簡抑有這病的苗頭,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把人關浴室裡也不是個辦法。
“來了!”
俞揚打開手電光,三步並兩步往浴室的方向衝去,還沒聽清楚簡抑下一句喊什麽,他就已經擰開門鑽進了潮熱的水霧裡。
手電光明晃晃打過去,簡抑單手拿著花灑,上下風光毫無遮蔽。
俞揚下意識就咽了口唾沫,結果被花灑噴了一臉的冷水。
“啪”地一下,他手上做手電筒的手機滑落到地板,燈光由地面濕漉漉地再漫上來。
簡抑關了花灑,抬手抹了一把臉,把碎發都捋了上去。
“我就想問問,是不是停電了。”簡抑說,“好像你家也是用電熱水器,這會兒也沒熱水了。”
“嗯……”俞揚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勉強地勾了嘴角,衣服被打濕一半,涼颼颼地貼著他的前胸後背,“是停電了,我過來看看……”
他退一步,簡抑就進一步。
“躲什麽?”手電光映出了簡抑下頜的水珠,從鎖骨到腰腹,汩汩滑落。
空間太狹窄,他再退,把自己退到了門板上,堵住了唯一的後路。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他幾次三番弄巧成拙,把自己終於送上了被審判的斷頭台。
躲不開了,逃不掉了。
他聽見簡抑輕輕地歎了口氣,而後簡抑退到了花灑邊:“你在想什麽呢,俞揚?”
浴室狹窄又黑暗,他們之間唯一的光源是地上的手機。
但俞揚還是看清楚了簡抑的表情,眼尾下垂,唇抿成線,眼眸盛著無奈的憂傷和憤懣——這是他一直不願面對的表情,他也說不清,憑什麽簡抑面對他要露出這樣的神情。
活像他虧欠他一樣。
他能虧欠他什麽呢?
俞揚抓住心口的衣料,濕漉漉涼颼颼地貼著皮膚,不舒服。
“我什麽都沒想。”俞揚說,“如果一定要想的話,是在想你在想什麽。”
“我這些年,一直在揣測你在想什麽。”
簡抑嗤笑了聲,冰涼的神色有了片刻鮮豔的怒意。
“說得像你很在意我。”
“那麽你呢?”俞揚避開了他話語裡的鋒芒,“你在想什麽?”
*
在想什麽?
在想你別那麽道貌岸然,在想你別再偽裝正義,在想你別施舍我別利用我。
“你揣測了那麽多年,都沒揣測出來麽?”簡抑反問。
水汽已經漸漸冷卻下來,他光裸著身子,毫無遮蔽地敞開於俞揚的視野中。
其實和初見沒太大差別,那時候穿著衣服但動彈不得,這時候毫無遮蔽卻勉強著態度強硬,總是有一面致命的弱點。
畢竟俞揚還穿著衣服,沒有他這麽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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