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早上是刺耳的電話鈴叫醒了他們,床頭櫃上的座機震得屋子都地動山搖。
余宴川被從光怪陸離的噩夢裡吵醒,眯著眼睛一把接起來電話,“你好”還沒出口,就聽到對面傳來一個女聲。
聽聲音應當是昨晚給旅客開房間的前台,告知他們在八點鍾之前收拾好行李到大堂集合。
走廊裡十分熱鬧,其實余宴川總覺得門外這一晚上都沒消停,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或許是因為有人倒不過來時差。
他的記憶裡林予也沒睡著覺,在夜裡半夢半醒間似乎看到過林予床上的手機屏幕光。
行李背包幾乎沒有動過,他們隨意洗漱收拾好後便背著包下了樓。
余宴川先給余長羽發了事無巨細的行程信息,以免他再像老媽子一樣打電話過來。
接著是向譚栩例行匯報一下,起床了,吃了幾塊餅乾,集合了,準備回機場了……
過了一會兒,譚栩回了一條很短的語音。
等候上大巴的旅客不止有他們一個航班,幾百來人堆在樓下,就算全都不說話、只是每人喘一口氣都很熱鬧,余宴川怕戴上耳機會漏聽到管理人員組織上車的消息,先點了語音轉文字。
結果轉出來了一堆奇怪的字符。
他隻好開最小音量放在耳邊,聽到了譚栩氣喘籲籲的聲音:“一路順風,我在被我爸追殺,可能接不到你了,我找機會聯系你。”
聽上去在奔跑。
余宴川屬實有些震驚,看來“追殺”這個動詞並不是誇張,只怕是寫實手法。
譚栩的確在被追殺,並且是興師動眾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追殺。
昨晚他從機場回來,本想回出租屋住,但又怕出租屋這個地點已經暴露,思考之下還是潛回了鶴響科技。
寫字樓裡已經熄了燈,從外面瞧上去昏暗一片,何明天給了他一串能打開後門的密碼,他獨自鑽進了公司裡避難。
只是譚栩沒想到譚雲鋒那麽老奸巨猾,早就把他的行蹤鎖定了幾個相關聯場所,其中就有何明天這個狐朋狗友的鶴響科技。
一朝暴露,譚雲鋒倒是沉得住氣,一直耗到了下午,等鶴響科技的公司裡所有人都上了班才趕來捉人。
這一招把何明天逼得裡外不是人,但好在他講義氣,跟老爸一通裝傻充愣,又到譚雲鋒面前胡說八道,給譚栩留出了充足的逃跑時間。
譚栩觀察了大樓的所有出口,發現處處都有譚雲鋒的人在堵著。
這一出甕中捉鱉太狠了。
雖然何明天義薄雲天,但他老爸何總非常識大局——眼前這個找上門的譚雲鋒沒有說抓兒子是為了什麽,但看上去事態嚴重,不是其他人能摻和得起的。
何總不想跟譚雲鋒結下什麽怨,何明天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就算他繼續瞞下去,一查監控也就全都露餡了,一時間有些為難。
三人對峙在大廳中,譚栩就在這時光明正大地走了出來。
步履穩健,看上去是迎難而上出來自首,其實只是剛剛跑完其他的出口發現無路可走。
何明天瞪大了眼睛,目送他走到譚雲鋒面前。
“就為了把我帶走,下這麽大功夫?”譚栩靜靜地看著譚雲鋒。
何總還在場,譚雲鋒不想把局面鬧得太難看,只是沉著臉,冷聲對他說:“回去說。”
譚栩余光掃了一圈大廳裡不明真相的圍觀人,跟在譚雲鋒後面走了出去。
堵在幾個出口處的保鏢還沒有收到信息回來,譚雲鋒昂首挺胸走出去,公司門正對著的是一條開在綠化草坪中的夾道,譚雲鋒的車堵在夾道與大路接口處。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父子兩個沒有人說話,譚栩狀似無意地繞到了車身外側。
他刻意放慢一些動作,看到譚雲鋒坐上了駕駛座之後,猛地向後撤一步。
緊接著一輛白色小轎車從後面飛速駛來,“嗤”一聲猛刹在他身邊。
譚栩動作飛快,拉開門坐進去,車門還沒來得及關上,小轎車再次啟動,擦著譚雲鋒的車邊飛馳而去,卷起一陣揚塵。
譚栩聽到譚雲鋒惱羞成怒的叫喊。
“多謝。”他看向駕駛員,是個渾身肌肉的猛男,大冬天的也隻穿了一件薄衣,將手臂繃出了結實的線條。
這人是何明天找來的PlanB,專門針對眼下這種迫不得已、被譚雲鋒揪出來的情況,半路劫人的下下策。
今天是平安夜,能抽空過來出演速度與激情的人不多,何明天問了一堆朋友,最後才找到這位。
據說姓周,在對面那棟樓當健身教練,今天剛好休假。
看上去能一拳打一排。
車子狂速飆去,譚栩從口袋裡摸出來了一根取卡針,戳在手機卡槽的小孔上,在顛簸中極力穩住身子,把電話卡取了出來。
沒等他有進一步動作,車身驟然一個急刹,他忙撐住前排座椅,看到幾輛黑車橫在前方路中間。
小周反應很快,立刻向後倒去。
“吱呀”一聲又是急刹,譚雲鋒的車從身後頂上來。
他們被團團圍住,就連譚栩也沒見過這麽壯觀的場面。
知道的是譚雲鋒抓兒子,不知道的以為他把龍鼎酒店給炸了。
下下策以失敗告終。
譚雲鋒面色鐵青地走下車,砸上車門發出“咣”一聲,譚栩都怕他把門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