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戍乖覺低頭摸出手機邊吃冰激凌邊發消息,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回家之前車子先開到了郊區。
幾年前經譚戍同意,譚錚和任昭遠把他媽媽的墓從之前緊鄰生父的位置遷離,移到了S城最好的墓地,山清水秀,花香鳥語。每年忌日兩人會和譚戍一起來祭拜,今天譚戍獲獎,也該讓他媽媽知道消息。
最開始遷墓時譚戍哭了一場,後來時日漸長,譚戍就習慣了來這裡時向媽媽分享自己的現狀,雖然話不像起初那樣瑣碎繁多,但每句都認認真真,會笑著讓媽媽放心,會在離開前揮手說下次見。
康乃馨簇擁著百合安靜綻放,獎牌工工整整擺在一旁,被太陽照出金燦燦的亮光。
晚上三個人一起做了晚飯,譚錚主廚,任昭遠和譚戍幫忙,後來譚戍主動做了道菜,剛出鍋就夾給任昭遠嘗,任昭遠意外揚眉:“好吃。”
剛誇完旁邊就夾過來另一道菜,任昭遠笑得不行,就著譚錚執意舉著的筷子吃掉,誇張地拖著聲音「嗯」了一聲,彎著眼睛對譚錚豎大拇指:“特別好吃。”
譚錚沒忍住偏頭一笑,見譚戍端菜出去不在傾身上前討了個吻:“確實。”
吃飯時譚戍說起做題時到後來差點做不下去了,咬牙撐著才做完的,國際競賽結束之後一定要做一遍試試。還說班裡同學用他打賭,賭他拿銀牌的輸了要給賭他拿金牌的買飲料,全跑來找他報銷。
譚戍性格比從前外向得多,任昭遠聽老師說過很多次譚戍這個班長很受同學喜歡,聽他吐槽似的話隻笑。
後來譚錚和任昭遠說起學校裡掛了【熱烈慶賀我校譚戍同學榮獲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牌】的條幅,譚戍已經在班級群裡看過照片,聽著又忍不住皺起臉:“爸,你說如果我偷偷去把條幅扯掉,學校會看在我獲獎的份上不處罰嗎?”
“不知道,”任昭遠居然很認真地想了想,“可能會讓條幅內容換個形式出現在學校通報欄。”
“啊..”譚戍無奈放棄,“那還是掛著吧。”
飯沒吃到一半任昭遠接了個電話,是一位來中國交流的意大利設計師前輩因為臨時有事必須提前離開,希望今晚可以和任昭遠見一面。
譚錚放下筷子:“我送你。”
“司機馬上到,你們好好吃飯。”
任昭遠換好衣服時司機已經等在院外,譚錚牽著他送到院子門口,車開遠後轉身看見後面的譚戍,譚錚扶著他後背回屋:“回去吃飯。”
“任爸和那位前輩見面會吃飯嗎?”
“應該會去AL喝杯咖啡。”
“那把菜盛出一半溫著等任爸回來吃。”
“嗯,我來。”
“這幾道不盛嗎?”
“留他愛吃的這三道夠了,吃飯吧。”
譚戍點頭記下譚錚盛出的幾道菜坐回去繼續吃飯,很快吃完一碗米飯後看譚錚碗裡也空了,想到平時譚錚一般吃兩碗主動要給他盛,譚錚沒讓:“我飽了,你吃你的。”
任昭遠回來時已經快十點,譚戍在樓上洗澡,譚錚看見車燈亮出門迎,牽著人進來先擁著親了會兒。
“有沒吃完的菜嗎?幫我熱一下吧。”
“在廚房溫著,你換衣服,我去端。”
任昭遠換好衣服到餐桌邊看著桌上近乎完好的三道菜和兩副碗筷一怔:“你晚上沒吃飽嗎?”
“又餓了。”
周遭安靜,燈光和暖,兩人相對而坐邊吃邊聊,譚戍扶著樓梯欄杆伸頭看看,笑著輕手輕腳上了樓。
回到房間拿起手機,在三人小群裡發了一個胖嘟嘟的賣萌表情——【晚安】
——
任昭遠有時候會覺得奇妙,譚戍從一個拿著小刀擋在他面前、因為覺得自己會被放棄扯著嗓子哭的小孩,不知不覺就長到了快要和他一般高。
忽然發現不能輕易看到譚戍頭頂時才察覺他長大了,會和他聊人生,會和譚錚聊發展,周圍人誇獎他的話也逐漸從聽話懂事變成優秀穩重。
“聽在商賽幫忙的朋友說譚戍投資風格穩健,很有譚總的模樣,”康佑笑著搖頭,“後生可畏啊。”
最近是暑假,譚戍去參加了封閉式全球模擬商賽,來自各國的兩百多支隊伍通過仿真市場和公司運營較量競爭,五天時間根據各隊伍的「公司」運營情況和盈利額進行排名。
譚錚淡淡一笑:“小孩玩個熱鬧,康總過獎了。”
康佑這句「後生可畏」不止在說譚戍。
轉眼十余年,安昱一路高走,從S城能被叫上名字的眾多公司之一慢慢走來,一步步成為首屈一指的存在。靳氏、鄭氏,佟州佟家、趙琛趙家,頗有勢力聲望的企業家族都與安昱各有深交,康佑幾乎可以預見,至少今後十年,安昱的地位無可動搖。
時移世易,人事變遷,都是常見。康佑對如今康氏需要主動找安昱商討合作不覺得有多難以接受,只是身處其中時感觸尚淺,脫離出來眺望十多年前的情境,難免感慨良多。
“舅舅你在這兒啊,”一個染了藍發的年輕男人過來喊康佑,“舅媽找你半天了。”
“說多少次了不準這麽叫他,都叫舅舅。”
年輕男人嬉皮笑臉的:“我又沒在舅媽面前這麽叫,而且我不小心叫了的時候舅媽也沒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