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不動聲色的將膝蓋抵住胸口,心底的躁動更多了些,好像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閱人無數,對自己的反應十分了解,這分明是剛剛過去的三分鍾熱度又躥了上來。
這也太快了點兒吧!他原來是這麽不禁撩的嗎?
裴頌唾棄自己,但很快順從的接受了舔狗人設的回歸,麻著耳朵靠近蔣奇謙:“學長,你冷不冷?”
蔣奇謙也沒管他一會兒舅舅一會兒學長的,只要能聽進去話,愛叫啥叫啥,輕聲問他:“你冷了?”
“嗯。”
“那我們下山吧。”
裴頌眼神落到前面的石碑上,“不想走,我想再呆一會兒。”
蔣奇謙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石碑,其上楷書雕刻:“裴頌之母盧月玲之墓”。年份是八年前。
八年前,蔣奇謙二十四歲,正在國外一邊留學一邊吃喝玩樂。陳想十三歲,正是貓嫌狗厭的叛逆年紀,沒個消停時候的闖禍。
八年前,裴頌同樣十三歲,正在面對失去母親的剜心之痛。
蔣奇謙突然覺得血液流通不太順暢,心臟功能受到了阻礙。他側著頭,將小頌同學納入眼簾,輕薄的身量也就陳想一半,眉眼間難掩落寞的鬱色。
【作者有話說】:嫌棄時:蔣家舅舅。
喜歡時:學長!
第十七章 放肆
這可能是入冬前的最後一場雨,老天似乎要把整年積攢的水汽全都釋放出來,要把人間萬物的髒汙洗個透徹。
他們在防風衣外的身體已經全都濕了,防風衣本身也濕透,上面的水陰到下層,水滴時不時的滴落,落在脖頸,順著皮膚流到衣服裡。
蔣奇謙把裴頌的衣服領子攏了攏,見他嘴唇已經凍得發白,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他攬到了自己懷裡。
蔣奇謙猜今天可能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又或者他遇到了什麽傷心的事情,才讓裴頌呆在母親的墳前不願離去。
他年紀還小,難過了想和媽媽待在一起,蔣奇謙能理解。他勸不走他,就只能跟著呆在這裡,萬一出了什麽事還能有個照應。
他不會哄小孩,剛剛嘗試著哄了幾句現在看來也沒什麽效果,懷中的身體在發抖,蔣奇謙抱得緊了點,學著宋雲舒哄蔣益溢的語氣,嘗試和裴頌商量:“小頌,下次再來陪你媽媽吧。雨下得太大了,這樣下去你和我都會生病的。”
裴頌沒吱聲,在他懷裡蹭了蹭,閉上眼,感受著他的體溫,想要將這個溫度刻在記憶裡。
幾秒後,他睜開眼,一把掀開了頭頂的衣服,低起頭對蔣奇謙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反正都濕透了,不如淋得痛快些!”
蔣奇謙被雨水砸的猝不及防,瞳孔中映射出漂亮的笑臉,像是一道光乍亮。
與光對視,蔣奇謙一愣,沉寂的心臟突然劇烈的狂跳起來,已經消失多年的少年一樣的熱血衝動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像是迎風而起的火,頃刻間蔓延到他所有神經,點燃起每一個細胞。
蔣奇謙摘了滿是水珠的眼鏡,站起身,向裴頌伸出一隻手,“那就麻煩小頌同學帶著我這個中年人痛快痛快。”
裴頌將手放上去,大笑:“好呀!我帶學長年輕一把!”
他們從羊腸小道出來,站在山路石階上,渾身濕透了也無人在意。
裴頌學著蔣奇謙的樣子將頭髮全都用手指梳到腦後,露出精致的小臉,對著上山的路大聲喊道:“我們上山!”
喊聲被滂沱的雨水砸碎了,蔣奇謙認真的盯著他的嘴唇,用聲音的碎片和他的口型辨別出他的意思,回以同樣的大喊:“出發!”
兩道身影逆著風雨朝著山頂進發。
青龍山景區是近兩年開發的新景區,設施做的不錯,上山的每一級石階都做的寬敞而平緩,爬山的難度並不大。
雨下得大,裴頌向上衝,蔣奇謙大步跟著,暴雨澆頭,仿佛全身心都被自然淨化了,確實痛快。
可蔣奇謙畢竟成熟些,就算熱血當頭,仍留存著一絲理智,他一隻手扶著欄杆,一隻手隨時準備著保護裴頌。
裴頌跑著,放肆的大笑,放肆的大哭。反正聲音會被雨聲湮沒,淚水會被雨水同化。他一口氣衝上拐彎處的緩衝平台,回過神,眼睛彎彎的笑,大聲喊到:“學長!”
蔣奇謙張了張口,但聲音沒傳過來。
裴頌又叫:“蔣哥!”
“蔣奇謙!”
蔣奇謙站定在他面前,比裴頌低一個台階,兩人剛好平視。
蔣奇謙少見的一個笑把所有的五官都調動了起來:“我聽到了!沒大沒小!”
裴頌像一顆鑽石,每個面都亮晶晶的閃爍著光彩,他朝著蔣奇謙傾身,離他更近,更近:“蔣哥!”
“嗯!我在!”蔣奇謙同樣大聲的回復他。
裴頌嘿嘿一笑:“你不戴眼鏡看得清楚嗎?”
其實還行,他的近視不是太嚴重,能看清腳下的石階和前方的裴頌就夠了。
但裴頌才不用他回答:“看不清太危險啦,我拉著你!”說著,牽起蔣奇謙空著的那隻手,再次對著山頂進發。
拉著也好,還能控制下這隻小猴兒的速度。蔣奇謙攥緊他的手,將他的速度降到與自己同頻,一步步在石階上踩得穩當。
他們本就在半山腰,爬得又快,也就二十分鍾,山頂上白塔輪廓已經在雨霧中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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