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從最初的怔愣裡回過神來,他悄悄滾動喉結咽了咽口水,重新整理好思緒與語言,強作鎮定地朝賀明川露出笑容道:“你怎麽在這裡?又過來找東西——”
賀明川英俊的臉龐陷在室內昏暗的光線裡,語調緩慢咬字清晰地沉聲開口問:“嗚嗚?”
薑乃冬如同驟然被人踩中尾巴般,渾身上下的毛都跟著炸了起來。即便是頭皮隱隱發麻起來,他仍是笑容僵硬而勉強地看向對方,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抖起來:“什麽?”
話音落地的同時,他的腦中飛速掠過無數條疑問。
不是答應過他下周再說這件事嗎?
為什麽賀明川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麽他又會知道自己在這裡?
為什麽這和事先談好的完全不一樣?
賀明川是想像前幾天那樣試探他,還是說打算跟他來真的?
薑乃冬絞盡腦汁地想了又想,差點想破自己的腦袋,也沒能在短時間裡想明白。高速運轉負荷過重的大腦,最終還是哐當一聲,陷入了停擺罷工的狀態。
在他思緒放空的這一秒裡,賀明川終於抬腿朝前邁出了一步。對方清晰的眉眼從昏暗陰影中露了出來,卻帶著難以忽視的濃濃威壓與迫人氣勢。
不再給他後退躲避的機會,也不再心軟地給他台階下,賀明川微微用力抬起手掌掐住他的臉,將他臉上僵硬的笑容掐平碾碎以後,才帶著滿肚子被欺騙隱瞞的火氣,眉眼間難掩慍色地眯起眼眸道:“打遊戲的時候不是很能嗚嗎?現在再嗚一個給我看?”
第49章 還是朋友
被他的視線盯得後背嗖嗖發涼,薑乃冬直挺挺地杵在原地不敢動,一雙眼睛緊張而又心虛地垂了下來,如同雙手受鐐銬束縛的罪人那般,沉默煎熬地等待法官最後的審判和發落。
賀明川卻隻眸色晦暗不明地看著他。
似乎沒有人知道,這些天來他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又是帶著什麽樣的複雜感受,踩在割裂與未割裂的臨界線上,來面對線上的一隻薑餅,和線下的薑乃冬。亦或是同一個人線上和線下,分裂出來的兩個不同的身份。
關於一隻薑餅的真實性別,賀明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帳號性別是女生卻從不開麥,遊戲裡罵起人來利索不卡殼,排斥自己給他點奶茶這件事,還喜歡逛男生多的網絡論壇。
只是剛認識對方的那段時間裡,賀明川並沒有很在意他的性別。他沒有想過要和對方發展關系,更沒有想過會和對方在現實中見面。
他的心境是從什麽時候發生改變的,就連賀明川自己也再難以去追根溯源。他甚至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他在意的只是心境變化後,最後得來的真相與結果。
但大抵越是對這些事情在意,賀明川就越是不想去觸碰。薑乃冬害怕被他發現的性別真相,賀明川心底也始終抱有幾分逃避。只是對方似乎真的不太擅長撒謊,當過於明顯的破綻擺在眼前時,賀明川也做不到徹頭徹尾地睜眼裝瞎。
所以才會出現那些不痛不癢的試探,那些在薑乃冬即將踩上暴露的邊緣,若無其事收斂起來的情緒與舉動。就連幾天前在宿舍一樓大廳內,他離薑乃冬的身份最近的一次,賀明川最後還是給了他台階下。
但與其說是暫時放薑乃冬一馬,給對方留些坦白前的喘息機會,倒不如說是暫時放過了自己,也給自己留出了接受真相的時間與鋪墊。即便他當時幾乎已經在心底確認,一隻薑餅就是薑乃冬的遊戲小號。
好像只要對方不說自己不問,薑乃冬就還是隔壁宿舍裡的弟弟,一隻薑餅就還是住在三棟的嗚嗚妹妹,他們依舊是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人。
從小到大這麽些年以來,賀明川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也會有不想面對的事情。
但是那天晚上打完遊戲後,他似乎也無法做到自己所想那般,完完全全地將兩人分開來對待。除了不願意面對以外,自欺欺人也是件很難的事,賀明川從來都不是會自欺欺人的性格。
他在薑乃冬這裡破了例,卻還保留有自己最後的原則沒有變。
所以他沒有在網上揭穿薑乃冬,卻也明明白白地告訴對方,不用再費任何心思請自己吃飯。
兩人約好出來見面的當天,薑乃冬卻提出將時間推到下周。他給出的理由合理正當,賀明川也沒有異議地接受。真正讓他生氣動怒的是,薑乃冬所謂的這周忙到沒時間見面,似乎只是個用來搪塞他的借口而已。
賀明川還是沒有說話,盯著他的那雙漆黑眼眸裡,卻好似帶著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薑乃冬從無聲的煎熬中掙扎著悄悄抬眼,發覺對方神色依舊不見任何緩和,心中不由得急促難安地打起鼓來。
賀明川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是想聽他嗚嗚嗎?眸光再次膽戰心驚地瞄向賀明川的臉,實在揣測不出對方的真實想法,薑乃冬小心翼翼地將眼皮往上抬了抬,硬著頭皮鼓足勇氣小聲遲疑地開口:“嗚……嗚?”
話音脫口而出的那個瞬間,賀明川鉗製住他下巴的力道也收緊了幾分。
薑乃冬被迫重新閉上嘴巴,一張臉在他突如其來的指尖力道下,直接痛得微微皺了起來。瞥見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賀明川這才松手將他的臉龐甩開,嗓音冷淡冰涼中帶著輕微的火氣道:“薑乃冬,你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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