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比剛才把時溫比成景雨更重。
“成年人了,因為愛情死去活來的,挺沒勁。我以前不理解,甚至怨我媽,明明有那麽多生活方式可以選擇,為什麽非要為了一個三心二意的愛人去尋死,連孩子和家人都不顧了,她是怎麽做到那麽決絕的。”
萬重為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也有些無力。
“我現在終於理解她了。”他說,“如果我愛的人不肯愛我,那才真是沒勁。如果沒有時溫,未來的哪一種生活方式,我都不想選擇。”
“舅舅,”萬重為像小時候那樣,輕輕喊了一聲景清——他太久沒這麽稱呼他了,相差不多的年歲讓他們不像甥舅反而更像老朋友——景清心裡一沉,聽萬重為像是問他,也像是問自己,“老天眷顧我,讓我給媽媽和妹妹討回了公道,你說,它還願意再眷顧我一次嗎?”
景清心頭大慟。
他回頭看著已經33歲的萬重為,那個把快樂永遠停留在9歲之前的萬重為,如今因為貪戀另一份快樂,摔得狼狽不堪,問得小心翼翼。
“會的,它願意眷顧你。”景清抬手搭上男人寬闊的肩,像小時候那樣往下壓了壓,想要給從9歲跨越而來的男人一點鼓勵和信心,“只要你用正常的方法去做,用不妥協的恆心和決心去等,總有一天,時溫會回來的。”
老萬即將開始他的賣慘追妻路
第49章 禮物
萬重為吞了兩片止疼藥,在房間了靜坐了一個小時,拖不下去了,才敲響了時溫書房門。
晚飯是平叔端上來的,時溫沒下樓,隻喝了一點湯。現在他正一隻手支在下巴上,對著一張草稿紙發呆。
敲門聲傳來,時溫的手捏緊了薄薄的紙張,眼神亂了一瞬,但還是慢慢站起來,走過去,打開了門。
半個月沒見,兩人再次面對面,都有些恍惚。時溫開了門之後便立刻退開,低頭回到書桌前,坐下,兩隻手交握在一起,一副不知道該做什麽的樣子。
又瘦了,很憔悴,眼神渙散,整個人落不到實處。
萬重為遲來的心痛。時溫躲避的樣子像一把刀,又快又狠地扎進他心臟裡。他只希望自己做的決定還來得及。
萬重為走進來,沒有太靠近時溫,在距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他揉揉太陽穴,偏頭痛來勢凶猛,吃了藥也沒什麽效果,頭頂上像扣了一個玻璃罩子,讓他頭腦不怎麽清明。
他不知道從何說起,想了想,開始從他們沒見面的這段時間空白講起。
“萬頃的事情沒有辦妥,言家不讓步,鐵了心讓他坐牢,給多少錢也沒用。” 萬重為聲音平直,語調很輕,像在說天氣一樣,機械地報備著他在首府的行程和計劃。
——仿佛說些與他倆無關的事,他們自身的問題就暫時不必拿到桌面上來說一樣。任誰都看出來他也在逃避。
“判了四年,賠上一個項目,言家算是松了口。”萬重為說,“萬家有幾個人借機鬧事,被壓下去了。”
時溫一直垂著頭,沒什麽反應。萬重為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這些事離他太遠,不想聽也能理解。
“牧星野……狀態不是很好,一直在醫院裡,不過言和守著他,會好起來的。”
時溫終於有了點反應,他略抬了抬頭,眼神對上萬重為視線,一觸即分。
見他關心,萬重為又說:“萬頃已經答應以後永遠不再見牧星野,這件事就算結了。”
“我回來之前見過萬頃,他……很後悔。”
我也很後悔。
這句話他說不出來。但是語調和神態都出賣了他。
時鍾滴答,在呼吸可聞的書房裡清晰而規律,在兩人之間凝成一道無聲屏障。
“見到萬頃,我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 萬重為用力揉了揉眉心,苦笑一聲。
“我給媽媽和妹妹報了仇,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樂,有很多事情成了執念,一旦完成了,反而覺得很空虛,不知道該往哪裡去。”萬重為聲音頓了頓,說,“最怕千辛萬苦執燈走到路盡頭,發現沒人在等。”
“我知道你不會等我,”他彎下腰,肩膀耷下去,兩隻手捂住臉,微弱的聲音從手心裡傳來,“也沒資格讓你等。”
時溫從厚重的書山後面抬起頭來,看著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人,萎靡不振,疲態盡顯,再沒有初見時的運籌帷幄和意氣風發。
“你還記得嗎?”萬重為沉默了很久,突然又說,“你在半山別墅那次,當著那麽多人維護我,還說我是遙遙若高山獨立,說很愛我。”
他臉上露出異樣的神采,眼底溫柔湧動,大概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過於印象深刻和美好,語調也跟著輕松起來。
“我後來常常想,大概是那時候對你動了心。畢竟這麽多年,從沒人像你這樣維護過我。”
“你種了最好看的玫瑰,就在推開窗能看到的地方。”他開始細數那些從前不在意現在想來卻萬般珍貴的樁樁件件,“在船上,你撲過來抱我,說會陪著我,說萬重為很好。”
“我曾經擁有過世界上最好的人,擁有過全心全意的愛,”他遲來的意識到,這才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奢望和念想,“人嘗過了甜,再也不想吃那份苦。但現在,我得受著。”
萬重為像個暮年的老人,回望四周,孑然一身,再沒人肯想他愛他,再沒人抱著他問疼不疼,再也沒有了哪怕一丁兒希望。余生無望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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