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曾在第二天找人將地下室的大門徹底焊死。
時溫低頭繼續乾活,語調沒什麽起伏地說:“和音每年施兩次肥,一次在秋後,一次在花後。老枝每年也要剪,不然會影響第二年開花。”
“我不會簽離婚協議的。”萬重為扔下手裡的水壺,慢慢站起來,低頭看著蹲在地上的時溫。這個角度就算只看得到他蓬松的發頂和發旋,也能想象出那張平靜溫和的臉上有著怎樣的決心。
時溫原本就是這樣子,愛一個人就全心全意的愛,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同樣,他要結束一段關系也會生出再不回頭的決絕。
“就算這些花你不在意,”萬重為拳頭緊緊握起來,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讓時溫離開,“總有你在意的東西。”
這不是萬重為第一次說這種暗含威脅的話。早在他們結婚之初,時溫“不聽話”和師兄梁明照去山裡采樣,在那場難熬的冷戰中,萬重為說“你不在意錢,但你有在意的東西”。
時溫心想,那時候自己可真傻。萬重為的本性彼時已初見端倪,只有他還覺得自己做錯了。哪裡有正常人連自己愛人出門去了哪兒見了誰都要威脅對方的。
如今的萬重為,所有目的都已經達到的萬重為,更是完完全全展露出他的本性。
時溫原本覺得自己的心在得知綁架真相的時候就徹底涼透了。原來還可以更涼。
“你說過,等你公司穩定後就放我離開。”時溫還是坐著,攏在那片如山般難以撼動的陰影下,試圖喚起萬重為那點信守承諾的菲薄念頭。
“方家沒了,你也完全掌控了萬源。我對你來說,那點微末的利用價值也沒了。你放過我吧!”
萬重為壓著情緒深呼吸兩次,喉腔裡發出嘶啦的聲音。他突然伸手將時溫提起來,摜進自己懷裡,雙臂收緊,用力抱住眼前人。
木製小板凳和時溫手裡的花鏟、水壺散了一地。
萬重為覺得心臟又悶又疼,不敢開口,怕自己再說出什麽不容原諒的話來。他理智上告誡自己別再說那些傷人傷己的惡言,情緒上卻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時溫雙手抵在胸前,用力推他,對方紋絲不動。
“你到底要做什麽!?我們的合約只有兩年,彼此留點臉面不好嗎?”時溫被抱得喘不上氣來,兩隻手在他胸口亂抓,希望對方放開自己。
“你想等合約到期離開?不可能的,阿溫,你想得太簡單了。”萬重為語調平緩,相比時溫的激動,他反而平靜下來。
“期限是兩年,為什麽我不能離開?”
“後面有補充協議,兩年後由我提出解除合同,才算數。”萬重為將時溫緊緊按在懷裡,附在他耳邊說出又一個讓時溫如墜冰窟的事實,“你當初太相信我了,附加協議連看都沒看。如果不是由我提出來,婚約就無限延期。”
時溫瘋了一樣踢打他,萬重為怕他傷了自己,略松了點力氣,被時溫猛地掙開去。
他極速倒退兩步,後背抵在鳳凰樹粗糙的樹乾上,臉上又哭又笑,似是不敢相信眼前這人竟卑鄙到如此地步。
“你是混蛋!”
這是時溫能罵出的最難聽的字眼了。
”為什麽!?”時溫氣息不穩,口不擇言,“你想找一個發泄工具?可是我很髒,你不覺得髒嗎?你不是知道方連蘇對我做了什麽嗎?外面想被你睡的人一大把,為什麽非要是我!”
“我本來就是個混蛋。”萬重為下顎緊繃,聽到那個讓他痛恨的名字時目露凶光,“我說過,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的。我以後也只會有你一個人,外面的人再怎麽樣,都和我沒關系。”
“萬重為,你這是非法拘禁,是犯罪!”
萬重為已經不在乎,他逼近一步,說:“孫老師是業界泰鬥,你不希望他晚節不保吧,對付一個人品高潔的知識分子,太簡單不過,動動手指的事。還有你師兄師姐,前途也不要了嗎?”
不到萬不得已,萬重為是不會說這些話的,他知道這些人對時溫來說代表了什麽。但是現在,他只有這些籌碼了。
時溫的脊梁塌下去,他沿著樹乾慢慢往下滑,直到坐到剛剛澆過水的土地上,濕泥巴沾滿了褲子和手。他抬起毫無生氣的雙眼,對上距他一步之遙的萬重為,眼淚突然流下來。
“萬重為,愛一個人不是這樣子啊……”
愛一個人是什麽樣子呢?
萬重為後來在無數個孤單的深夜裡咀嚼過時溫的這句話。
他甚至讓秘書買了很多愛情名著徹夜誦讀,企圖從浩瀚的文字和人類智慧中尋到蛛絲馬跡。可是這麽普世的情感哪裡有那麽複雜,他很快就找到了很多和愛情聯系一在一起的關鍵詞:
親密、愛護、珍惜、克制、責任,以及在“為你好”的基礎上無私付出。
總之無論什麽樣子,都不是他愛時溫的樣子。
反而都能窺見時溫曾經愛著他時的樣子。
“你說過的,要陪著我。你說過。”
萬重為終於完全貼上時溫。他毫不顧忌形象地單膝跪在時溫身邊,將癱坐在地上的人慢慢抱進懷裡。
他在跋扈的威脅之後,又變成了一個尋求溫暖的孤兒,在霸道不講理和弱勢群體之間來回切換,嘴裡說著懇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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