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許久沒有出聲,她似乎妥協了,垂死掙扎著問:“你要怎樣才能放過雲知?”
“那要取決於你還有什麽籌碼跟我談條件。”
“是,方家倒了,萬源也是你的,我大兒子死了,我馬上也要坐牢,我沒有什麽籌碼能跟你談的。”方連雲說,“但你今天放出了雲笙的照片,不光是為了刺激我吧?你還有什麽想從我這裡得到的,你說吧,只要你肯放雲知一條生路,我都答應。“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簡單了。”
萬重為啜了一口咖啡,方連雲從電話裡清晰聽到他緩慢的吞咽聲,電磁波裡傳出的聲音扭曲而陰鷙,像地獄的大門開了鎖,刺啦著在耳邊響起:
“我媽當年怎麽死的,你去學一學就行了。”
掛了電話,萬重為和祁望都沒說話。兩個人靜靜坐著,一人喝咖啡,一人喝紅茶。
辦公室音響打開了,大提琴名曲《希伯來晚禱》渾厚悲傷的調子在靜默的空間裡流淌著。萬重為站在落地窗前,視線落在遠處林立的高樓塔尖和成群飛舞的鴿子上,想到遙遠的那個已經沒什麽印象的伯明翰的冬天,心裡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一點波瀾。
二十分鍾後,電話再次響起,下屬告訴萬重為,就在剛才,方連雲跳樓自殺了,警察現在已經到了。下屬問還需不需要繼續盯在半山別墅附近,萬重為說不用了,就掛了電話。
祁望一杯紅茶見底,正了正身子,等待萬重為的安排。
“萬雲知那邊,把他的詳細地址放給方連雲洗錢的那幾個受害人,必要時可以提供一些便利。”萬重為沒有停頓,繼續說,“你別動手,但要看著他死透了為止。“
祁望領命而去。
一切都塵埃落定,先回家睡個兩天,然後再……再怎麽樣呢?萬重為坐在辦公室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發愣。
他竟然想不出來應該幹什麽。
他計劃了半輩子,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甚至每個笑容、每個表情都是為了復仇而生。卻唯獨沒有計劃過復仇之後的生活。
巨大的空虛襲來,他獨自在辦公室待了半天之後,唯一能確定的念頭便是,如果復仇之後的下半生沒有時溫,如果他再也吃不到時溫做的飯,牽不到時溫的手,他很肯定自己活不下去。
他得回去見他!
他得告訴他,他們必須要永遠在一起!
萬重為是半下午回的家。他很少這個時間回來,最近又忙得腳不沾地,是以平叔看到他從地庫裡上來時還有些驚訝。
從二樓露台上能看到花圃那片已然盛開的和音玫瑰。嫩黃的花瓣擠擠挨挨,簇擁在一片綠色枝葉中,映著坐在花簇之間的青年俊雅動人。
時溫拿著花鏟松土,他坐在一個木質小板凳上,玫瑰香染了一手一身。
“今年開的比去年好。”身後一個聲音傳來,時溫的手頓了一頓,沒停,繼續清理雜草。
萬重為從旁邊拿來水壺,蹲在時溫身邊,也幫著一起侍弄。兩人一時無話,一個乾活,一個打下手,竟配合默契。
“我看之前枯了一些,這種玫瑰很難種嗎?”萬重為沒話找話。
“嗯,和音的生長條件很苛刻,土壤不能有一點點板結和粘重,翻土必須要深翻。”時溫說。
“和音的花語是什麽?”萬重為明知故問。
時溫動作一頓,輕聲說:“逝去的愛。”
萬重為眉心緊蹙:“不是,黃玫瑰的花語代表道歉,代表重歸於好。”
萬重為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少年時受夠了傷害。後面會講哦。
第41章 總有在意的東西
花叢中的人被微風吹亂了額發,露出晶亮的眼眸,微翹的鼻尖上有細密的汗珠。一年前,也是在同樣的地點,他被另一隻手拉出去,走到人前,從此一腳踏入愛情和婚姻的甜蜜與陰謀中。
他曾經說,這是為誰種了一片黃玫瑰,又是為了讓誰不再一個人哭泣。
“你說過,這玫瑰是為我種的,那時候你沒說花語是這個。”萬重為有些無力地反駁。
“是啊,”時溫苦笑一聲,“就是給你種的,不想再看到你不開心,不想你一個人孤單地生活在這所大房子裡。也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你,喜歡到上了研究生也不肯離開,就為了躲在花園裡偶爾能看你一眼。”
那個第一眼看到就驚豔了歲月的少年,那個躲在玫瑰叢中獨自哭泣的少年,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過是兩段不同的夢罷了。
“算了。”時溫眼眶有些紅,他抬手揉揉眼,臉上粘上一塊泥。他也不管,又低頭去翻土。
“為什麽要算了,不能算了。”萬重為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委屈。但他還有一點良知,明白自己的這點小情緒在時溫受的苦難面前屁都不算,所以他擰著眉頭忍下來。
但語氣卻像個小孩子。面前這個大人曾給予他不求回報的愛,現在不給了,他便哭鬧不止。
時溫終於放下手裡東西,抬起頭來認真看著萬重為:“花語沒有意義,不管它代表逝去的愛還是重歸於好,我們……都不可能回去了。”
萬重為手裡緊緊捏著那把銅製水壺,別過臉去。他上次在時溫知道真相執意要離開時,無意中放出了心中的魔鬼,從那之後他就時刻警醒,自己不能再發瘋了。因為時溫經受不住他再次發瘋帶來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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