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溯歎氣,“還好那是個緩坡,不然人早沒了,救援組說等了半分鍾我們那車才停。”
夏千沉笑笑,“你自己指揮錯誤怪人家車技不行?”
“就是他車技不行。”鍾溯說,“你呢?你沒翻過車,撞得最慘是哪次?”
夏千沉想了想,單手扶著方向盤,“韶關拉力賽,那次我轉向機壞了,沒辦法左轉,所有需要左轉的地方都靠撞過去,刹車也壞了,連帶三角臂變形,最後衝出賽道,救援組說沿著人家玉米地被我壓的痕跡找到的我,找了十多分鍾。”
“賠錢了嗎?”
“賠了不少。”
SUV還在開,鍾溯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記號和簡寫記錄路況。
“停一下。”鍾溯說,“我下去看看這個彎。”
有些彎道是要站在地上分析的。
觀察一下彎道情況,到時候是漂進來,還是減速進來,還要考慮到如果末尾發車,那麽這個路面會被前車壓成什麽樣子,積雪會不會被甩到彎心。
夏千沉兩隻手搭在方向盤頂端,鍾溯觀望了一會兒,又走去車後,看這輛SUV壓出的車轍。因為發車順序不同,前車會先壓路。
片刻後鍾溯回來,關上車門,“謝謝你啊,沒一腳油門把我扔這。”
夏千沉嘖了一聲,“失策了。”
車繼續開,前方偶遇同樣來勘路的同行。
同行的車陷雪裡了,遂下來幫忙推車。
救援無果,從救援變成等待救援。他們車陷太深,租來的車裡又沒有拖車的繩索。
四個人在冬風裡杵著,兩位同行點上了煙,遞去一根給鍾溯,鍾溯擺擺手說不抽。
夏千沉剛接過來,還沒點,忽然想起,“等會兒,山林不是禁止吸煙嗎?”
同行A說:“呃……這大雪地裡燒不起來。”
話音剛落,陷車同行A的領航員B也說:“沒事兒,這會兒也沒有護林的來逮。”
夏千沉略作思考,煙還是沒點,出於好奇,“護林的開什麽車啊?他們跑這個路應該要裝履帶吧。”
“呃……”領航員B同志說,“雖然這幾天山裡的濕度用明火都未必能燒,但本質上我們在這抽煙還是別碰見護林車比較好。”
夏千沉拿著煙,說:“道理是這個道理。”
道理是這個道理,這句話後邊,往往會跟一個更大的道理。
但夏千沉沒有繼續說,因為四個人幾乎是同時僵住,兩位同行抽煙的姿勢統一凝固。
因為在這荒涼的原始森林裡他們聽見了陌生的引擎聲,並且四個職業賽車人都能聽出來,這不是自己人的引擎。
這聲音聽上去像是拖拉機,或者農用車,就是發動機暴露在外的那一種車。
鍾溯當下反應過來,把夏千沉手裡的煙一搶,塞進旁邊同行A的手裡,“上車!!”
就這樣,兩個人毅然拋棄了陷雪,且在山林吸煙的同行A及其領航員,絕塵而去。
而夏千沉也在後視鏡裡看見了護林車,護林車沒有履帶,和它引擎聲聽上去的一樣,類似於田裡的農用車。
鍾溯扣上安全帶,“他們不會記恨上我們吧,沒帶上他們一起跑。”
夏千沉搖頭,“那不能,作為職業駕駛員,就應該與自己的交通工具共存亡,看看人家泰坦尼克號船長。”
“也對。”鍾溯點頭,看向窗外,接著說,“領航員也不能帶上,都注冊在同一張信息表了,就該有榮辱與共生死同舟的覺悟,前面那是個急彎,收油門了。”
“少在這指東說西陰陽怪氣。”夏千沉松了些油門,“我和你在同一張信息表,是娜娜侵犯了我的權益。”
一個甩尾進彎,鍾溯被甩了個猝不及防身型一晃,“但木已成舟,夏千沉,人生就是一場趕鴨子上架。”
“你才鴨子。”夏千沉說。
說完減速了,但還是心有余悸,“那個大輪子護林車不會追上來吧?”
鍾溯:“你是個賽車手,你怎麽能問出這種話。”
夏千沉迅速自省了一下,“對,我是個賽車手。”
很快,路窄樹多,路線和賽事方給的地圖也對不上,兩個人才終於意識到方才胡亂一通開,開迷路了。
不得已,掉頭返回,開到手機信號能撥出電話的地方,聯系了救援組。
原以為白白浪費了勘路日,但勘路日出狀況的車實在是太多,賽事方在原本的三天上又寬限了一天。
得知在原始森林抽煙的兩位同行只是被罰款後,夏千沉松了口氣。
“他們不會記恨上我吧?”夏千沉回來後怎麽想怎麽糾結。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鍾溯正在幫他拆開一次性浴巾,“不會吧,再說記恨上又怎麽樣,賽道上又碰不見。”
拆開後,鍾溯進去夏千沉這個房間裡的衛生間,把酒店的浴巾拿下來,順便擦了擦毛巾架,再掛上一次性浴巾。
夏千沉想想覺得也是,長白冰雪拉力賽五分鍾發一輛,就算順序挨著也不可能碰見。
然後順序真的就挨著了。
——
五天后,維修車抵達二道白河鎮,在SS3賽段支起維修站,並且夏千沉參賽的賽車也順利到達發車點。抽簽發車,領到號的時候,他們發現,陷車的A在他們前一個號。
這幾天娜娜一直很擔心鍾溯會受不了夏千沉棄他而去,沒想到他們相處得倒還可以,起碼兩個人都全須全尾地穿著光鮮的賽車服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