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為什麽自己看見大床的第一反應會是「不妥」呢,兩個男人睡一塊兒,不是很正常的嗎。以前出去跑比賽,甚至他和景燃還有當時的車隊經理三個男人擠一張床……
思索之際,身側的人半夢半醒地翻身過來,嘟囔了兩句什麽。
鍾溯以為他沒睡著,於是湊近了些,問,“怎麽了?”
夏千沉沒睜眼,漂亮的眼睫毛乖巧地躺在下眼瞼,旅館房間的窗簾中間有道縫合不攏,過分皎潔的月光鋪進來,剛好鋪在夏千沉的眉眼間。
夏千沉睡覺厭光,蹙了蹙眉。
鍾溯又靠近了些幫他擋住,這時候才發現他只是夢囈了兩句,睡得很熟。
旅店房間的窗戶漏風,窗簾時不時飄開一些,在窗沿那兒蕩啊蕩。鍾溯凝滯了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視線黏在夏千沉的睡顏上,挪不開。
別看了,鍾溯想,這像什麽樣子。
鍾溯躺了回去,剛好一片烏雲蔽月,暗了下來。
沒成想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千沉貼過來,抱住了他的手臂。
鍾溯一僵,乾爽溫熱的皮膚貼上來,夏千沉的呼吸噴灑在他上臂,輕柔又有規律,可見他睡得很好。
這麽想著,鍾溯終於慢慢有了困意,最終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側過身把夏千沉抱進懷裡了。
——
SS8,策勒大峽谷,陰雲暗湧。
“你沒睡好嗎?”夏千沉問,“雙目無力眼下暗青,你沒事吧?”
“沒事。”鍾溯歎氣,調整了一下狀態,“我睡得挺好。”
——沒有做任何奇怪的夢,鍾溯在潛意識裡補充。
這個賽段很多車退賽,前車負責轉向的前輪抓地力太差,直接衝出賽道,同時撞上水箱破了的前前車,順便還把已經翻出去的前前前車又撞多滾了一圈。
09號翼豹雖然新傷舊傷一大堆,但好歹顫顫巍巍完成了這個賽段。
SS8終點線,四驅組收車19輛,夏千沉和鍾溯總用時排名第四。
休整一天后,來到環塔拉力賽的最後一個賽段,SS9昆侖天路。
昆侖山,萬山之祖。
東西長2500公裡,南北最寬200公裡,西起帕米爾高原,東部終於川渝,整條山脈處於國境以內。
北側是40萬平方公裡的塔裡木盆地,南側,是青藏高原。
夏千沉做了個深呼吸。
鍾溯不自覺地跟著深呼吸。
“別緊張。”鍾溯說。
“我不緊張。”
鍾溯偏頭看了他一眼,“我在對自己說。”
夏千沉震驚,“你行不行啊,你不是昆侖天路常客嗎?”
鍾溯:“那也一年沒見了啊。”
“呃……”夏千沉欲言又止,“行吧。”
SS9,環塔終段。
發車線。
“斯巴魯翼豹,四驅2.5T賽車手夏千沉。通話器測試,轉速正常,胎壓正常,自檢完畢,準備就緒,請領航員施令。”
“斯巴魯翼豹,四驅2.5T領航員鍾溯,通話器正常,地表溫度33,濕度17%,能見度9公裡,準備就緒,請賽車手做起步準備。”
60秒後,這座在無數小說電影裡出過鏡的昆侖山上,他們踏上了神話長廊昆侖天路。
賽段全長400公裡,跑完這400公裡,就跑完了環塔拉力賽。
“收點油。”鍾溯提醒他,“刹車還沒到最佳工作溫度。”
高海拔路段剛開始不能這麽快,這一點夏千沉知道,但是賽車調校得幾乎完美,他想在這條路上跑得更加極限。
不過謹慎為上,夏千沉還是收了點油門。
昆侖山常年積雪,高海拔的低溫和稀薄的空氣讓夏千沉恍惚間有一種回到川藏北線的錯覺。
這樣逐漸熟悉的感覺,給予夏千沉極大的力量。
“前300米左3上坡。”鍾溯報路,“急坡,全油,莽上去。”
賽車手最喜歡聽這種指揮。
這輛翼豹仿佛感應到了駕駛員的能量似的,這個急坡莽得動力十足,它似乎也在為自己第一次馳騁在昆侖天路上而興奮。
“彎心有水。”鍾溯提醒他。
夏千沉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拉起手刹,車身以一個俊逸的姿態橫過來,那灘積水剛剛好在底盤下方,四個輪子連邊緣都沒壓到水。
積水水面隻被車底盤掠過的風帶起波紋,盡管早就知道夏千沉的控車有多麽牛逼,但鍾溯從後視鏡觀察的時候還是不自禁脫口而出,“你有點東西的。”
“你以為。”夏千沉笑笑。
400公裡的賽段,400公裡的盡頭就是環塔拉力賽的終點。
同時,賽車裡的兩個人隨著陰雲下壓,駕駛室的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夏千沉開始乾刮雨刮器,因為撲到前擋風玻璃的東西越來越多。樹葉、草、積雪,抱怨起風的同時感歎還好風夠大。
“還好風夠勁,不然一刮全糊玻璃上。”夏千沉說,“還剩多遠?”
鍾溯和夏千沉恰恰相反,鍾溯有著非常精準的時間觀念和距離概念,“剩四分之三。”
“我總覺得已經出發一小時了。”夏千沉說。
鍾溯笑笑,“不到三十分鍾,2公裡後特殊路段,風太大了,可能後面會有地方靠預判指揮你。”
“沒問題。”
夏千沉足夠信任他,哪怕前面是懸崖峭壁,只要鍾溯一句油門焊死,他依然會深踩一腳地板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