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微妙,娜娜察覺到兩個人之間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夏千沉走在前面,娜娜就拽住了鍾溯。
娜娜:“吵架啦?”
鍾溯:“嗯。”
娜娜:“嘖,為輪胎的事兒?”
鍾溯:“我覺得拉力胎更好,他更熟悉拉力胎,原廠車他開得少,配合熟悉的拉力胎更穩妥。”
娜娜:“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最開始是場地車手,跑圈速賽出身,他以前在德國跑圈速賽的時候,甚至不是改裝賽車,是原廠超跑。”
“這我知道,但……”鍾溯咬咬牙,“我不想他在賽道上出意外。”
“那是賽道啊,賽道就是會有意外啊。”娜娜不以為然。
這個道理鍾溯當然明白,鍾溯跑了那麽多年拉力,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可鍾溯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
我不想他在賽道上出意外。
非常不專業,且不可理喻的一句話。
但他就是單純的不想看夏千沉受傷。
很快,鍾溯被自己後半截想法嚇到,腳步頓下。
夜幕籠罩下的山腳,維修隊十多個人一起走去維修車,鍾溯望著人群最前面的夏千沉的背影。
身材頎長的青年在路燈下拖出漂亮的影子,鍾溯站在原地,有一種這個瞬間夏千沉在遠離他的感覺。
然後那青年回頭了,即使在鬧脾氣,但他還是回頭了,說:“你發什麽呆啊。”
鍾溯跟上去,摟了摟夏千沉,小聲哄他,“別氣,回去教你背路書。”
“我沒生氣,我只是覺得很……”夏千沉說一半收聲了,“沒什麽,教我背書吧。”
翌日早。
夏千沉有著較為良好的中二少年修養,一夜過後元氣滿滿。
賽事主辦方的安全車帶路,參賽的21輛車排隊跟在安全車後面,目的是熟悉路況和暖胎。
通天大道競速賽日,鍾溯不能上車,他只能在通話器裡和夏千沉說話。
天門山非常美。
蒼翠繁茂,盤山公路如同纏繞在山體的白玉臂釧。
這是幾個月來,鍾溯第一次沒有和他上賽道。
雖然早就知道賽製,可待到自己真的只能坐在維修車裡戴著耳機看著賽車監控的時候,才知道不是個滋味。
他手裡拿著路書,看著屏幕裡的車內實時監控。
車內的監控分別在前後車頂、駕駛室兩側和方向盤下面。作用分別是行車記錄、監控駕駛艙、監控賽車手踩離合、刹車、油門。
這時候他應該通過後車頂監控看路面,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一直盯著夏千沉的臉。
夏千沉的狀態很好。
他已經背下了路書,也得益於鍾溯的路書簡單有效,和領航員獨有的記路方法。
所有人跟著安全車在通天大道開一遍後,大家回到發車位。
鍾溯的心揪了起來,因為夏千沉的輪胎是場地胎。
誠然,夏千沉這種等級的車手要求用場地胎,維修工自然同意。但鍾溯心裡明白,他自己心慌的原因,是自己不在車上。
如果他坐副駕駛,那昨天也不會在車裡和夏千沉吵起來。
說起昨天……
昨天夏千沉是真的生氣了。
夏千沉說,景燃是景燃,我是我。
夏千沉說,我理解你,我也惋惜景燃。但我不一樣,我能夠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夏千沉說,一個領航員,心裡只能裝一個賽車手,請你盡快進入狀態吧,鍾溯。
然而當初能跟夏千沉杠到下班的鍾溯,一時間笨嘴拙詞,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只是擔心你,和景燃事件沒有關系」。
眼下鍾溯隻覺得胸口堵了一團濁氣,他不知道怎麽表達給夏千沉,盡管他昨天在車裡說了很多次「我擔心你」。
可屢屢被夏千沉理解為「景燃就是個先例,我不能重蹈覆轍」,這讓鍾溯忽然不知道怎麽解釋。
他昨天和夏千沉在通天大道上切身感受到了99彎的凶險,他真的只是擔心夏千沉出事故,這崖壁幾乎是九十度垂直向下,防滾架不是金鍾罩,他接受不了夏千沉有個萬一。
“千沉。”鍾溯在通話器裡叫他。
維修車裡每個戴了耳麥的人都能聽見通話器裡的聲音。
夏千沉嗯了聲,算是回應。
還沒輪到夏千沉發車,他抽簽的發車順序在第15個。
鍾溯說:“你還有30分鍾發車,需要喝水嗎?”
這個時間可以往賽車裡遞一些飲料小零食。
其實夏千沉已經消氣了,但聽見鍾溯的聲音,又隱隱地有點不痛快,遂咬字清晰地,似乎故意想讓全隊維修工、主管和經理都聽見。
“要,要喝水,順便把你上次從總部開會偷的巧克力給我拿點。”
維修車上的同事們:好小子你個濃眉大眼的還偷巧克力呢。
娜娜:“去吧,帶上工作證。”
“好。”鍾溯放下耳機離開維修車。
鍾溯知道他故意的,總部開會順回來的巧克力早吃完了,他從維修車後面拿了點餅乾和運動飲料。
一路跑著去發車點,找到15號發車位。
車窗降下來,夏千沉面帶微笑,“麻煩了。”
鍾溯把飲料瓶蓋擰松,遞進去,“小事。”然後去摁了兩下他脖頸上的保護系統,“別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