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真是不要命。”夏千沉煩得很,額角青筋一突一突地往外蹦,“下個賽段我自己跑,你去醫院。”
夏千沉的語氣不容置疑,鍾溯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因為娜娜進來了。
“怎麽了這是。”娜娜問,“又吵架啦?”
後半句話娜娜的目光越過了夏千沉,習慣性地去問鍾溯。
畢竟這兩個人裡,比較成熟穩妥的那個人是鍾溯。
自然,夏千沉發現了娜娜這個小動作,並且冷笑了一聲,說:“他發著燒指揮了我兩天。”
娜娜一愣。
“你跟賽會申請一下,下個賽段我不要領航員。”夏千沉對娜娜說,“我獨自駕駛。”
“還有你。”夏千沉腳步一挪,轉了個方向,面對坐在躺椅上的鍾溯,說,“這種事再他媽發生一次你試試,能過過不能過離。”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六十三章
你今天很棒。
二十多年前, 達喀爾拉力賽,林安燁的領航員突發急性胃病,林安燁獨自駕駛了一個賽段, 從畢爾巴鄂到埃及。
夏千沉在星空下點了根煙, 鍾溯今晚在醫院留觀,因為保守估計他可能持續發燒了三天, 醫生建議在醫院住一晚。
第二天,SS5。
賽會投票通過了夏千沉獨自駕駛的要求, 今天他的副駕駛是空的。
夏千沉戴好頭盔, 扣緊安全帶, 調試通話器。通話器的另一邊是維修站大工和娜娜, 賽會決定讓經理娜娜用無線電和夏千沉實時交流, 娜娜手裡有鍾溯給她的路書……但她看不懂。
每個領航員的習慣和縮寫不一樣, 娜娜看著手裡的路書感覺在看醫生手寫的處方。
拉力賽獨自駕駛的難度非常高,一般情況下,沒有領航員,連參賽資格都沒有, 獨自駕駛的情況一年到頭都未必有一個。
獨自駕駛屬於緊急情況, 這次賽會投票的票型是9:6, 並且可能會有獨自駕駛的違規罰時。
因為所有不符合比賽規定的情況,都必須罰時, 其中包括獨自駕駛。
娜娜相當緊張, 她還沒擔負過這麽重要的職位——遠程領航員。
鍾溯也相當緊張,他躺在病床上,掛著水, 手機裡在和維修工視頻通話。
還好夏千沉並不緊張, 他在通話器裡問娜娜,“今天濕度多少?”
“呃……”娜娜戴著耳機手忙腳亂翻出手機,“等下啊我看看。”
然後夏千沉在通話器裡,傳來維修工手機裡鍾溯的聲音。
“濕度75%,地表溫度14,全天陰,能見度9公裡,風速6級。”
娜娜:“要不……你們倆就這樣交流?”
——
自然是不太可能,因為無線電非常非常的不穩定。
在進行到70多公裡後,夏千沉通話器裡的電流聲漸漸遠去消失,他知道,這個賽段上從現在開始只有他一個人了。
SS5,200公裡,低氣壓的陰天,沒有人幫他踩雨刮器。
幸運的是沒有什麽樹葉枝椏黏在前擋風玻璃,他尚可以看得清前路。
陪著他的只有這輛翼豹,沒有人提醒他別分心,也沒有人是這條路上的指揮者。
夏千沉骨子裡有著中國人對「靈魂」和「傳承」的固有觀念,雖然理智上他知道,這都是虛幻的,是心理暗示。但有時候心裡暗示就是非常強大,比如現在——
爸爸能做到的事,自己也可以。
雖然現實很大概率就像是《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囚徒》裡那樣,呼神護衛的其實是自己。
但是有那麽一瞬間,在那個瞬間裡,父親是真實的,那種信念和勇氣,或許比父親真正站在自己面前還要強大。
夏千沉穩穩地扶著方向盤,山林樹木倒退的速度在行車監控畫面裡已經有了殘影,賽事中心正在就夏千沉獨自駕駛在連軸開會商議要罰他多長時間。
而他本人,獨自駕駛的前提下,超過了早他兩分鍾發車的前車。
前一晚夏千沉拚命地背路線,沒背太熟,彎道太多,但起碼不會讓自己走錯路。這也是鍾溯叮囑的,無論如何不能走錯路,因為有些地方賽會拉的賽道范圍和當地村民拉的路標相差無幾,高速行駛下很容易看錯。
一些彎道是硬過的,後視鏡早就刮沒了,翼豹的大尾翼不翼而飛,夏千沉依然穩著方向盤。
他可是——有個油門就能開回維修站的人!
——
達喀爾拉力賽,馬拉松段。
要求車手全天駕駛,無任何補給,不允許休息。
小時候夏千沉看到這裡的時候,他並不能明白這個規則。因為他隻覺得,開車啊,人坐在車裡啊,為什麽還需要休息和補給呢。
後來,夏千沉長大了,他了解到那個賽段,是熱帶沙漠。
再後來,他也知道,自己的爸爸就曾奔馳在那樣的地方。
烈烈風中,驕陽當空。
爸爸曾經開著一輛帥氣無比的賽車,從巴黎出發,抵達達喀爾,再從達喀爾折回巴黎。
爸爸曾經飛馳在開普敦,在非洲大陸差點遭受恐怖襲擊。爸爸也曾停下賽車,用拖車繩把自己的對手從流沙裡拉出來。
少年時代在自己心裡的那個英雄,會陪著少年很長很長一段時間。
那個英雄他可能是奧特曼,可能是齊天大聖,甚至可以是哆啦A夢。夏千沉心裡的英雄可太多了,一個歌單都放不下,但捫心自問,他真正藏在心底的英雄,是那位素未謀面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