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聽認得,那是許寄的衣服。
許寄調好設備,掃了一圈四周,目光落到黎聽身上時微微一愣,短時間未見,那張天仙般的臉好似憔悴了很多,像生病了。
後者見他望過來,有點受寵若驚地揚起一個笑。
許寄漠然地轉過身去,拍了拍手,喊準備開拍。
沙發很軟,黎聽坐著坐著就挪到了放外套的那邊,他的手總會不經意地在布料上停留,然後再抬手把指尖放到鼻子下。
許寄工作的時候自然是百分之一百認真,他的專注程度比所有人都要高,因為他是導演,是整個工作室的頂梁柱。
黎聽從後面看著許寄的背影,挺拔、可靠、富有魅力,只看著就讓人安心。
“燈光往左邊打一點,”許寄道,“機位前搖,跟上。”
聲音也好聽……像躺在海水裡時聽浪打在礁石上,精神越來越放松,黎聽的眼皮漸漸有些打架,他撐了一會,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睡了過去,只知道臉枕在許寄的外套上,滿鼻尖縈繞著那股熟悉的古龍香。
很好聞。
黎聽是驚醒的,周圍一片靜謐,人都走光了,他睡得有些懵,眼睛半睜著,白淨的側臉上壓出來一條紅痕,他好久沒睡過那麽熟了。
“你是來睡覺的?”
黎聽聞聲抬頭,看到許寄坐在幾米之外,正面無表情地翹著二郎腿看他,他遲鈍地動了動眼珠,突然看到許寄腿邊,一杯還未開封的咖啡正靜靜地躺在垃圾桶裡。
他眼睛挪不開了,看著咖啡發呆。
“你是故意的嗎?”許寄淡淡道。
黎聽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難受,“……什麽?”
許寄說:“為了能來這裡,故意撒謊和李涇說了要調整,但實際沒有。”
黎聽訥訥地張了張嘴,他在腦海裡將這句話過了三遍,才懂得許寄的意思。
他忽的就喘不上氣了,頭疼,心臟疼,哪裡都在疼。
也是,他本就是一個撒謊成性的人,小時候撒謊為了弄垮黎耀行的公司,之前撒謊為了和許寄上床,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許多事,他數都數不清。
不可否認,他最擅長的的確是用撒謊來達成某種目的。
許寄這樣想,也很有道理。
黎聽猛地站起來,想要離開,卻一下子供血不足,眼前一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轉。
再次緩過來,他發現自己在許寄懷裡,他沒有摔在地上,腰被一條手臂攬著,頭頂響起許寄語速極快的聲音:“對,突然昏迷,創意園69號,請盡快趕過來。”
黎聽伸手攥緊了許寄的衣服,後者一頓,低聲道:“黎聽?還好嗎?你放緩呼吸,救護車……”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黎聽置若罔聞,他用力箍緊了許寄的腰,把臉埋進許寄的頸窩裡。
許寄的體溫有點涼,貼著很舒服,黎聽重複了一遍:“我真的知道錯了。”
許寄“嘶”了一聲,他覺得自己的腰要被黎聽勒斷了。
“我會改的,不會再騙你了,”黎聽呼吸急促,小聲道,“……你不要這樣想我。”
第40章 “對不起。”
黎聽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打磨過一般。
許寄面色冷硬,沉默不語。
樓下漸漸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大家吃完午飯回來了。
肌膚相貼,脖子上另一個人的溫度炙熱燙人,許寄直接把人推開。
“我沒有故意……不信你可以問李涇,我有和他說的。”黎聽跌倒在地上,他喘息聲粗重,心頭被什麽東西壓住,沉得他直不起腰。
他接受不了許寄這樣想他。
許寄依舊沒有回應。
黎聽固執地重複:“我沒有故意,你聽到了嗎?我沒有撒謊。”
許寄終於輕聲道,“黎聽,別惡心我了。”
黎聽瞳孔一縮,心瞬間宛如墜入寒窖,他渾身都凍僵了,手腳冰冷。
許寄卻不再看他,徑直往外走,鞋“噠、噠、噠”敲擊地板的聲音在黎聽耳朵裡放慢了幾倍。
他想開口,卻出不了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許寄走掉。
黎聽乾脆躺倒在地上,他很累,又有點想哭,滿腔的情緒梗在喉嚨裡,上不去也下不來,呼吸不了,他感覺自己快死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他閉著眼睛,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扶著他的後背讓他坐起來。
他睜開眼睛,是許寄。
許寄用了點力氣托他,忽的道:“對不起。”
什麽?
黎聽反應不過來,他側臉貼著許寄的肩膀,真人身上的味道遠比衣服上的好聞,他禁不住細細嗅著,覺得自己是對這香水味上了癮。
許寄說:“起來。”
他不想起,也不想動,但他現在應該是要乖的,所以他艱難地把自己從許寄身上撕下來,站好。
許寄帶他往外邊走。
黎聽身體發軟無力,有點頭重腳輕,像有錐子一下一下地敲著太陽穴,他對這種狀態很熟悉,應該是又燒起來了。
除此之外,消極懈怠的情緒籠罩著他,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他被許寄半扶半抱地帶到停車場。
許寄拉開後座的車門,讓黎聽坐進去。
黎聽一愣,混沌的腦子讓他有些遲鈍,他可以坐許寄的後座了?他不確定地看向許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