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很沒用,他是想好好地給他的小孩把這張花貓臉擦乾淨的,可是他做不到。
“薑默啊……”
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我以後不能照顧你了,你要照顧好自己。
雖然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照顧好,都沒做過幾頓好吃的飯給你,還老是衝你發脾氣,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做著傷害你的事情,甚至害死了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
以後不會再做那麽危險的事情了,你要找一個很好的人陪著你,他一定要很愛你,也要比我會照顧你,脾氣要比我好。
你一定要乖乖聽他的話,因為他如果很愛你,你不聽話他會很心疼。
發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你一定很痛苦,但是你不要責怪自己,因為我知道你不想這樣的,如果有一個方法可以讓大家都好,你不會傷害任何人。
你只要恨我就好了,不要責怪自己。
恨一個人的話,恨著恨著,就忘記了。
連著愛也一起忘記了。
唐修輕輕吻著薑默濕潤的眼睫,他的眼淚不停地往下落著,打濕薑默的睫毛,薑默的臉龐,最後洇入薑默染血的衣襟,不見了蹤影。
“我愛你。”他在他耳邊小聲說著,聲音哽咽含糊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歎息。
千言萬語,最終只剩一聲呼喚,和一句“我愛你”。
—
刑房重新沉寂下來。
薑海閉著眼睛無聲地吸著氧,白色的額發上附著透明水汽。
薑籬輕輕握住父親蒼老布滿皺紋的手背:“爸,外面風聲鶴唳,得有人出去主持大局……需要我讓阿琛過來嗎?”
“大局已經主持完了,外面一切都好。”許琛的聲音悠悠地從某個角落傳來。
薑籬看到他款款而來的身影,還有他身後跟著的人,她脊背僵硬,忽然開始發冷。
那個人是那天撞了薑誠的卡車司機。
薑海筋疲力盡地喘息著,只是抬眼看了看許琛,沒能說得出話。
“爸,”許琛對薑海輕輕鞠一躬,禮貌得體,“關於阿籬剛才跟你說的一些事情,我持有不同意見。雖然女婿的話沒有女兒的話可信,但原始證據應當比二手證據更有說服力吧?”
薑籬看著他拿出薑誠和小秋的電腦,整個人如墜萬丈冰窟,渾身僵硬冰冷說不出一個字,只是看著這個曾經與她耳鬢廝磨晝夜不離的丈夫,眼睛裡仿佛要淌出血來。
助手打開電腦,仔仔細細地給薑海看薑誠和唐修電腦裡的資料。這裡面許多一手的記錄都表明著許琛和薑籬的異心,且薑誠給唐修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我現在去天河酒店”,而之前沒有任何記錄可以看得出是唐修慫恿薑誠去那裡。
許琛看他們看得差不多了,就拿出一隻錄音筆放在一邊,裡面傳出了薑籬焦急萬分的聲音:
阿誠,你快,你現在趕緊去拿倉庫裡那箱仿製的梁家服飾趕去天河酒店,你姐夫瘋了,沒把這個帶過去,這是很重要的一環,如果不及時送到,阿默會有生命危險!
薑海失控地急喘起來,助手慌忙給他順著胸口,加大供氧量。
“阿籬,”許琛喊薑籬的名字,語氣與平時將她攬在身側時的呼喚是如出一轍的溫柔,“你怎麽可以利用爸爸的悲痛和他對你的信任,做這些虛假的東西欺騙他呢?”
“噢,對了,”許琛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示意身後的司機上前,給薑海看一個病房的實時監控畫面,“爸,您先不要難過,阿誠目前在重症監護室,您可以看到心電圖畫面,是有起伏的。”
薑海渾濁若死的雙眸猛地亮了起來,他奪過手機,顫抖著雙手捧著,睜大眼睛看著屏幕上的畫面,氧氣面罩下面蒼白乾癟的嘴唇哆嗦著,嘶啞地喊道:“阿誠,阿誠……”
薑籬的脊背僵硬得像一具死屍,她的手指用力地摳抓著太師椅的扶手,指甲一片一片地撬翻開來,鮮血淋漓而落,她原本清秀的模樣因為面部肌肉緊繃抽搐而顯得猙獰可怖。
許琛並未看她一眼,依舊對薑海道:“爸,您應該都看明白了。我和阿籬其實一直渴望薑家的財政大權,只是因為阿籬是女兒,您不願將這份重任交付於她,我們才入此歧途,對此我向您鄭重道歉。但後來,我跟她出現了一些分歧……”
“許琛!!”薑籬猛地朝許琛撲過去,用鮮血淋漓的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襟,赤紅著眼歇斯底裡地吼著,“你說的是人話嗎?!我們明明一直是一條心的!要拿下整個薑家做你給我的結婚紀念日禮物,這樣的話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薑籬的模樣嚇得司機和助手一陣哆嗦,許琛卻仍舊是一副雲淡風輕泰然處之的樣子,只是輕輕歎了口氣:“是,但我從未想過要取阿誠性命。”
薑籬慘白著臉扭曲地笑了:“你從未想過?就算薑默死了,薑家還有薑誠,薑家的一切不會輪到我,這些話不是你說的嗎?!”
許琛有些可惜地道:“阿籬,你沒證據。而且這位司機可以佐證,是我讓他不正面撞阿誠的車,隻從側面擦蹭,並且之後第一時間送醫。”
司機哆嗦著拚命點頭:“我、我可以作證!”
這極大地刺激了薑籬,她瘋了一般地狂笑,笑出眼淚,隨即用盡全力掐著許琛的肩膀嘶聲吼道:“那是因為我從沒想過你會背叛我!我百分百信任你!我做這一切也都是為了你和霖霖!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找你的任何漏洞,留你的任何證據!你呢!你在我們距離勝利僅一步之遙的時候讓我功敗垂成!為什麽!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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