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默身體只是顫了顫,就又穩穩地跪著,脊背微微躬著,領罪認錯的態度。
“混帳東西!”薑海臉色鐵青地斥道,“養了你這麽多年,越來越不中用,基本的輕重緩急都不知道區分了?!為了參加一個無名鼠輩的葬禮,你就讓你的手下去接待你遠渡重洋而來的聶叔叔?!”
薑海口中的聶叔叔,也是道上的人,常年居住在南美洲,專門販賣人力。顧及他是薑海的舊友,薑默沒有像斷別人後路那樣對待他,只是做了點手腳,讓他終生無法回南美做他的肮髒生意。
這次回國,這位聶叔叔也是狼狽歸來,對他來說,阿毛去接待他比薑默親自去要好許多,但薑默知道這時候跟薑海解釋這些東西沒什麽好處,老爺子稀裡糊塗的腦袋聽不進去也想不明白,沒準又當他是頂嘴,氣出病來就不好了。
於是他便低聲誠懇地道:“爸爸,這次確實是我做得不好,我今晚就登門致歉。”
“你!”薑海怒極,又揮起拐杖,幾乎是說一句話就打他一次,“你最近接二連三得罪人,道的歉還少嗎?不嫌丟人嗎?”
薑海有好幾下都打中了薑默這段時間未愈的舊傷,薑默緊閉雙眼咬緊牙關,冷汗接連不斷地從額頭上落下,卻未曾喊疼,只是在薑海沒有動手的間隙,低聲道歉認錯。
薑海卻更加氣憤,他扔掉了拐杖,抽出了上次那根把薑默胳膊抽裂的布滿倒刺的鞭子:“知錯卻從來不改,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錯!”
他高高舉起鞭子,卻忽然有人破門而入,衝進來不由分說地就擋在了薑默面前,他來不及收回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那人的頭上。
伴隨著皮開肉綻的聲音,鮮血飛濺四射。
薑默認出那人的背影,慌忙過去扶住他疼得顫抖脫力的身子,目呲欲裂道:“阿誠!!”
薑誠卻沒回應他,只是紅著眼睛衝薑海嘶聲道:“爸你不要打我哥了!他身上還有傷,很痛的!!”
“阿誠別激動,別大聲說話,血會止不住的!”薑默急道。
薑海看著薑誠滿臉的血,痛心疾首又恨鐵不成鋼道:“他該罰,你衝出來瞎摻和什麽,沒你的事,給我滾出去!”
“罰什麽!我哥什麽都做得那麽好了,有什麽可罰的,我、我不出去!你要打就打我!”薑誠疼得直抽氣,卻還是梗著脖子衝撞薑海。
薑海怒極:“你!”
“好了阿誠,別說話了對傷口不好!!聽話!!”薑默低聲叱著,抬頭對薑海焦急地道,“爸爸,阿誠的傷看起來不輕,我先帶他去治傷,您也先消消氣,注意身體,別的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薑海鐵青著臉喘著粗氣,一言不發。
薑默扶起薑誠,擦掉他臉上的血跡,聲音有些不穩地安撫道:“別怕阿誠,我們馬上去醫院。”
薑誠紅著眼睛抓住薑默的衣袖,哽咽道:“哥……”
他把薑誠背起來,薑誠在他背上疼得直嗚咽,像隻受傷的小動物,可憐巴巴的:“嗚嗚哥,好痛……”
“我知道,再忍一下,不要亂動。”
“等你、等你回來,爸爸是不是還要打你啊……”薑誠像隻樹袋熊一樣攀著薑默,哼哼唧唧地道。
薑默歎了口氣:“不會,他打我我就跑,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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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誠頭上被抽出了一道五厘米長的裂口,清創的時候沒哭,縫針的時候沒哭,包扎的時候也沒哭,薑籬帶著煲好的蘿卜排骨湯趕過來喂他喝的時候,他嘴裡含著塊白蘿卜就開始嚎啕大哭。
薑籬看他哭得像個被搶了糖果的孩子,又是心疼又是無奈,連忙放下湯給他擦眼淚,柔聲道:“阿誠怎麽了,傷口痛嗎?”
“痛。”薑誠的眼淚跟決了堤的洪水一樣狂流不止,他抬手想擦,薑籬攔住了他。
“碰到傷口更疼,姐姐幫你擦。”
“姐,我傷口很痛,可是我只要想到……想到我哥身上有無數個像這樣的,甚至比這樣更嚴重的傷口,他都沒哭過,我心臟也跟著痛,”薑誠越說越難過,越說抽噎得越厲害,“我覺得我一點用都沒有,幫不到他,也管不好公司,每次都只能看著他難受看著他累……剛剛他送我來醫院就又回家了,爸爸肯定又要打他,怎麽辦啊姐……”
薑籬眼眶也紅了,她坐上病床,攬住薑誠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誰說的,我們阿誠很優秀的。上個月阿默沒空打點公司的事情,都你自己扛著,可財報出來數據多好看啊,那麽多家媒體都誇你少年有為呢,你做得很好了。”
這番話終於是撫慰了薑誠的情緒,他狠狠給自己抹了把眼淚,一邊抽噎一邊嘟囔道:“那是我哥之前什麽都幫我做好了……大樹底下乘涼我還不會嗎。”
薑籬笑摸了摸他的後腦杓:“你以為誰都會啊,我就不會。”
“你是沒興趣才不會的。”
薑籬看著他紅著眼睛和鼻子,可憐巴巴地抽噎不停,一副委屈得不要不要的樣子,等他情緒再穩定一些,才輕聲問他:“最近是不是你們還發生了什麽別的事情?”
薑誠眼眶更紅了,但他努力忍著沒有像剛才一樣失控,只是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跟薑籬說了小東的事情。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薑誠低垂著眼睫喃喃地道,“他真的教了我很多東西……可是他出事的時候,我沒有辦法去他身邊,他走了以後,我也不被允許去祭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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