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來了?”
易時回頭,一言不發,雙眸冷冷盯著盛國寧,看著他一步步靠近。
盛國寧像什麽都沒發生過,待他的態度親和,手搭在瘦削肩頭拍了拍:“走,咱們去辦公室。小趙,你下班吧。”
助理點點頭,小心翼翼瞄一眼,易時他也見過幾次,以前隻覺得沉默寡言,今天卻有股撲面而來的凌厲,仿佛山雨欲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盛國寧指指沙發,隨便坐。易時坐下,牛皮紙袋擺在身旁,盛國寧擰開保溫杯,把剩余的茶水倒進半人高的虎皮蘭盆栽裡,問:“等會兒要回去嗎?”
“不用。”
盛國寧勸道:“上次你沒在家吃飯,你媽念叨好幾天。你還說工作忙呢,我看清閑得很。”
易時瞟一眼,盛國寧笑了笑:“前兩天我在市局見到的不是你吧?還真稀奇,到底怎麽弄的?你和林壑予都知道,就我蒙在鼓裡。”
你蒙我們的還少嗎?到現在為止還不肯透露自己的真實目的,既然不願意交底,易時也懶得跟他扯閑話,切入主題:“找你有事,問完我就走。綁架案的卷宗只有這麽多?”
他拿起牛皮紙袋,盛國寧還未回答,他又說:“你可以告訴我實話,就算那些缺少的偵查資料拜你所賜,我也不能拿你怎麽樣。”
“……”盛國寧手指角落裡的保險櫃,“現在就能開下來讓你看看,究竟有沒有你要找的東西。這份卷宗我拿出來什麽樣,擺在抽屜裡就是什麽樣,信不信由你。”
易時當真走過去,盛國寧一陣無語,好小子,爸爸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要親自求證,父子之間是一點信任都沒有了吧?
保險櫃打開,裡面擺放的文件不多,但都是打了星的,盛國寧手扶著保險櫃的門:“要看你就打開來,別磨蹭,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出事了有我兜著。”
易時的手指頓了頓,回頭去看牆角,盛國寧讓他放心,沒有攝像頭,後來嫌他動作慢,乾脆自己抽一份出來,解開繞線:“這個,明年的公安部計劃。”
“這個,你們市局領導班子的調任。”
“這個,明年要在全省開展的十項工作內容……”
易時站起來,不想再聽了。
光是拿出來的那幾份文件,泄露出去的話就足以讓盛國寧被擼下來,從他的態度看來,哪怕自己一份一份翻下去他也不會膽怯。
“哎?你怎麽起來了?不看了?”
易時把文件放回原位,關上保險櫃:“剛剛我什麽都沒聽見。我隻想知道,那些為什麽會沒有裝訂入卷?”
“可能是……不該出現的吧。”
盛國寧把告訴林壑予的那些內情複述一遍,易時邊聽邊觀察他的微表情,從眼神和肌肉反應判斷出他沒有說謊,那些物證資料的消失不可抗力,連同涉案人的記憶也一並無聲無息地抹去。
“我們這樣的對話,進行過幾次?”易時的手指點了點牛皮紙袋,“十二月的時候,我和喻隊在找綁架案的卷宗,有找過你幫忙,那時候的你是不是已經把它拿走,交給現在的我了?”
這話聽起來拗口,盛國寧這個親歷者理解起來並不困難。上一次的十二月,卷宗的確在他這裡,只不過一直鎖在保險櫃中,這次從醫院見到易時那一刻起,盛國寧感到不妙,怕他頻繁回家和林知芝接觸過多,暴露和林壑予相關的信息,才會把餌放出去,給他找點事做。
因此,他不會告訴易時實話,順著話茬接下去:“嗯,是這樣沒錯,說到底還是給你了,也不算沒幫上忙,是吧,哈哈。”
仔細推敲的話,盛國寧的回答並無問題,畢竟辦案期間易時甚少回家,對發生過的這些事一無所知。而他是唯一的完整記憶留存者,比起那兩人斷斷續續互相交換拚湊起來的記憶,他還原的事實或許更接近真相。
不過經歷過之前種種,易時不會輕易確信,繼續拋出問題:“既然是重複循環的經歷,那你告訴我,在此期間,我有去找龐刀子他們嗎?”
“肯定有啊,你那種性子,哪能耐得住,還不就按著他們逃亡的路線找去了。來找我之前,你敢說你沒去蹲點?”
“……”
的確,在來找盛國寧的前一天,易時還坐高鐵去外市,尋找龐刀子等人的藏身處。明明人就在地窖裡,警方也及時趕到,結果又和他產生不必要的碰擦,還害得他差點暴露身份。
“但是,你是無法接觸到他們的,相信你也發現了吧?”盛國寧把凳子往前拉了幾公分:“小易啊,我還是想勸你,順其自然吧,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不累嗎?反正到時間了,趙成虎會給抓到,後續的發展不就明朗了嗎?”
易時冷笑,敲了敲桌子:“你坐在這個位置說出這種話,合適嗎?”
“……合不合適不是看你看我,是看命。”
“哦,但如果我是你,大權在握,可以調兵遣將,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改變的可能。”易時頓了頓,垂下眼眸,“在失憶的二十年裡,我是受你的影響才會想當警察,我一直敬重你,把你當成父親看待,現在得重新考慮了。”
辦公室裡一片靜默,盛國寧連灌幾口涼白開,才把舌根底下冒出的苦味給咽下去。他擺擺手,還有什麽要問的趕緊問,他們倆是聊不下去別的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