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知芝對嗎?”
盛國寧眼皮跳了下,易時淡淡道:“雖然我不明白具體原因,但肯定和她有關,你不肯說,我也會想辦法找出真相。”
時間不早,他拿起牛皮紙袋準備回去,走到門口停下:“你還記得當年的承諾嗎?”
“……什麽?”
“不記得就算了。”
木門重新合上,盛國寧仰躺在椅子裡,感到一陣疲憊襲來。
他怎麽會忘記在那間火鍋店,和小石頭承諾過永遠不會傷害他,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為了和林知芝在一起而已。
———
[11/19,21:19,海靖市南成安公墓]
“警官,您要找的登記記錄都在這裡了。”
林壑予接過泛黃的記錄冊:“嗯,好,謝謝。”
他現在在公墓門口的管理處,小小一間屋子前面辦公後面住人,管理員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家裡三代都是從事殯葬事業,以前專門打理南成安山山腳下的私墳,後來政府修建公墓,招他來做管理員,數十年都沒換過人。
孫鬼的亡妻李嫚就是葬在南成安山公墓,趙成虎的筆錄裡沒有透露具體的區號門牌,只能在對應的年份登記冊一頁一頁翻找。
管理員躺在搖椅裡聽京劇,手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拍打扶手,忽然聽見林壑予問:“如果人沒死的話,還能買墓地嗎?”
“以前可以,現在管得嚴咯,必須拿死亡證明來才行。”
“那如果是失蹤呢?”
“失蹤?”管理員坐起來,“失不失蹤咱不管,只要政府那兒認定死亡銷戶了,就能來買墓穴了。”
原來是這樣。林壑予翻到北區的記錄,15排10號的購買人和墓主人還是空的,相信不久之後就會被填滿。
“老先生,拜托你一件事。”
“什麽?”
林壑予指著北區15排10號的那一行:“這一塊地先幫我空出來,等我妹妹和妹夫來買的話,就推薦這個給她。”
管理員推推老花鏡:“哦,這個啊,在北區,位置也不是特別好,一時半會兒銷不掉的。你妹妹是幫誰買啊?”
“我。”
“……?”管理員上下打量,搖搖頭不做評價,或許是怪事見多了,習以為常。林壑予拿著筆:“有紙嗎?一小塊就行,要硬一點的,最好是潮水也不容易破的那種。”
“您看這個行不?”管理員隨手從桌子上的記錄冊撕了一角,遞給林壑予,“咱這記錄冊用的都是銅版紙,硬著呢。”
遞過來的紙片成色嶄新,林壑予謝過,寫了幾個數字,把小紙片揉成一團塞進口袋裡。
十分鍾後,他終於找到李嫚的記錄,在南區11排12號,恰好和她的忌日相同。禿老鬼那個變態肯定不會有這種心思,應該是細心的女兒想為母親做的最後一點事。
深更半夜的墓地令人毛骨悚然,冰冷的墓碑成排矗立,一叢叢綠植張牙舞爪,顯然不歡迎深夜造訪,打擾死者的安寧。林壑予打著手電,一陣陰風刮過,他踏入南區向山上的11排走去,跳躍的火光忽然躍入視線,一個男人蹲在地上,虎背熊腰,幾乎快擋住整片火焰。
他的身旁的塑料袋裡裝有元寶紙錢,隨手抓起一堆扔進火堆裡,嘴裡罵罵咧咧:“媽的這個死禿子,自己老婆自己不燒不拜,還讓我來,老子跟他是拜把子嗎?!要不是為了去看龐哥他老娘,老子才不會冒險從山上跑下來!”
林壑予從口袋裡掏出硬幣,反向文字,加上這耳熟的聲音,完全可以確定眼前這個男人正是被禿老鬼安排來給自己妻子燒紙的趙成虎。
趙成虎那張嘴一旦打開就歇不下來,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立即回頭四處張望,腦袋扭得像撥浪鼓。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頓時一個激靈,對著李嫚的墓碑拜了拜:“大嫂啊,我不是有意罵你的,我是在罵孫鬼!你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可別找我麻煩啊……”
話未說完,他的脖子被掐住,頸部被揪得生疼,整個人跌跌爬爬在地上拖行。那股力氣很大,根本掙脫不開,趙成虎嚇壞了,一開始以為是見鬼,直到抓到一隻人手,立即意識到有人裝神弄鬼,底氣也足起來。
墓地裡連個路燈都沒有,他看不見那人的長相,被拖拽數米,跌跌撞撞從南區走到北區,那人終於停下,一腳踢中他的腿彎,強迫他跪在地上。
“艸!你別給老子逮到,老子宰了你!……哎喲!”
後背挨了一下肘擊,趙成虎不得不趴下,恰好頭磕在地上,那人低聲說:“還有兩個,再磕。”
林壑予按著趙成虎,在黑暗中注視父親的遺像,盡管命運無法改變,但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趙成虎的因素在,讓他來給死去的陳書伍磕頭認錯算是便宜他了。
“你讓我給誰磕頭?!……媽的,有完沒完了!”
三個響頭磕完,林壑予松手,閃身到離墓碑最近的小樹後面。趙成虎一躍而起,剛想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發現整片北區只有他一人,又懷疑自己沾上髒東西了,急急忙忙下山。
林壑予沒有去追他,那張小紙團已經丟在帽兜裡,等待和易時的見面。
李嫚的墓碑前還有星星點點的冥鏹火跡,林壑予找了根樹枝,在灰燼裡撥弄,意外發現半片未燃盡的報紙,他用樹枝挑起來仔細觀察,隱約能看出“機械廠”“爆炸”等幾個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