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某層,凌意跑到前面敲門,“媽!”
在他身後,厲醒川挺直背,抻了抻上衣,又將雙肩包卸下來提到手裡。
門一開,凌意的媽媽是微微地笑著的,“回來啦。”
她臉上不施粉黛,眼角幾條淺淡的皺紋,雙顴還有不明顯的雀斑。這樣一張略帶瑕疵的臉,與厲微的風韻自然是不能相比的。但她有一種獨特的嫻雅氣質,有一種內斂而質樸的美,從一舉手一投足間散發出來。
打小凌意就怨媽媽懦弱,對她態度一向不冷不熱。“媽,這是醒川,今晚在我們家睡。”
凌素慧笑容仍是那樣,朝後面的厲醒川微微頷首。
“打擾了,阿姨。”
這才進了門。
裡面地方不大,小作坊買來的紅漆家具早已過時,但桌台窗棱擦得一塵二染,擺放也是井井有條。總共兩間臥室,厲醒川跟凌意自然是睡一間。凌意先去洗澡,凌素慧敲門進來,手裡托著一套灰格子睡衣,“醒川,這是我下午臨時去買的睡衣,你待會兒試試,要是不合適明天我拿去換。”
“謝謝阿姨。”
“那我先出去了,你們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在家裡吃早飯吧。”
“阿姨等等。”厲醒川從地上的雙肩包裡翻出一罐犛牛骨粉,包裝談不上精美,“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在路上給您買了點禮物。”
凌素慧再三推辭才接過去,從含蓄的笑容裡看得出很是喜歡。可沒一會兒,她卻又慢慢推了回來,“謝謝你醒川,不過阿姨吃素,這麽好的東西放在我這裡糟蹋了,帶回去給你父母吃吧。”
說完便把骨粉輕輕擱在了桌上,出去時順手帶上了門。
不一會兒凌意洗完回來,厲醒川坐在床上看雜志,犛牛骨粉早已收起來。
“你等等再去洗吧,熱水要燒一會兒。”
凌意走到床邊。他身上像是擦了什麽乳液,微微帶一點香氣,手裡拿著蓋緊的保溫杯。厲醒川抬眸看了他一眼,起身脫衣服。
凌意背過身去,聽著身後低微的衣物摩擦聲,耳根微微發熱。再轉回頭,卻撲哧一聲笑出來——
睡褲太短了。
那時的厲醒川到底還年少,蹙眉道:“笑什麽笑。”
凌意蹲下去玩笑似的扯他的褲腿,像是要把他褲子給拽下來。厲醒川一把就把人給提起來,害得他一個沒站穩,嘩啦一下拽著人一起向後倒去。
嘭——
兩個人齊齊砸到床上,厲醒川壓在凌意身上。凌意哎喲一聲,疼得齜牙咧嘴。厲醒川教訓他:“自作自受。”凌意一下子惱火起來就把手裡的保溫杯往他身上貼,“燙死你。”
可杯身根本不燙,反而是涼冰冰的。
他一雙手被厲醒川高高舉過頭頂,兩個人兩對眼睛穿了線一樣纏在一起。
“你是白癡?”厲醒川低聲吼他。
凌意抬起上半身憤憤地咬住他肩膀,以一枚不深不淺的牙印表達對白癡二字的反抗。
厲醒川嘶了一聲,揚手作勢要揍他。凌意眼睛都不眨,濕漉漉地盯著他,慢慢的,兩條腿抬起來夾住他。
“醒川……”
結果不出所料被推開,“別發瘋。”
長輩就在外面,再怎麽不顧場合也不能亂來。
他在床上懊惱地滾了一圈,咬牙捶床又不敢吭聲,眼睜睜看著厲醒川起身往外面走。
“你幹什麽去?”
“洗澡。”
“……快點回來。”
浴室地方太窄,厲醒川洗得不太應手,匆匆衝了衝就算了事。洗完回屋,凌意在床上躺著玩手機。
“醒川你看,這是我今天畫的,怎麽樣?”
厲醒川擦著頭髮瞟了一眼,“不怎麽樣。”
“你就不能鼓勵我一句……”
“實事求是。”
凌意又衝上去咬他的肩膀,醒川推開他,“別鬧。”
正在此時,敲門聲響起:“凌意,你出來接個電話,爸爸要跟你講話。”
凌意怔了一下,馬上喊:“我睡了。”
凌素慧也沒逼他,隻說:“那好吧。”
腳步聲漸遠。
厲醒川問:“我繼父?”
凌意咬著唇搖頭,“楊斌。我媽媽不知道,我沒有告訴她。”
厲醒川當即放下毛巾:“為什麽不說。”
凌意翻過身去,身體蜷縮起來,“說了有什麽用呢。她都當了二十年縮頭烏龜了,每天不是念經就是抄經,難道還能把楊斌怎麽樣嗎?再說這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鬧大了她在這兒的日子還怎麽過。”
厲醒川看了眼他的後背,沒再說話。
第二天兩個人起得都早,在家吃了油餅喝了蛋花米酒才出門。本以為起碼遊覽一些景點景觀,沒想到第一站是去山上的寺廟。
“別告訴我你也信佛。”厲醒川冷著臉。
凌意抿抿唇,語氣放軟:“我想求個符,保佑我順利出國。”
最近在申學校,他想求文殊菩薩保佑一切順利。
可厲醒川聽完臉色不佳,上山路走得極快。他氣喘籲籲追趕上去,“醒川等等我。”
快到廟門時,周圍歇腳的人或坐或站,有的求學業有的求子嗣。凌意緊緊跟在醒川身邊:“醒川,你畢業以後做什麽?沒見你找工作。”
“當兵。”
“當兵?”這是一個絕想不到的答案。不過厲醒川的每一件事凌意都記得很牢,念頭微微一轉就想通了原因,“想起來了,你跟我說過你親生父親是軍人。是這個原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