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這麽個爛攤子你打算直接扔給我?!”
無奈之下,他只能跟著江昊往帝景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如何都是一團糟,不如盡最大努力保住工作。
到了那兒,小區的保安果然已經受過教訓,轉而將火撒在他們身上,好說歹說也不讓進,最後還是給厲醒川打了電話才通融。
上樓前,江昊嚴厲囑咐:“一會兒你別又跟個木頭似的,該道歉道歉,該認錯認錯。”
凌意不軟不硬:“其實我一早已經道過歉。”
江昊瞪他一眼,看見他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他窩囊,的確,二十八歲的人了還在當助理難道不窩囊?可你要說他軟弱,有時他又骨硬如鋼,常常冒出驚人之舉。
你以為他是個棉花枕頭,真要欺辱起來,他卻密不透風,針戳不進、水潑不透,再重的拳頭打到他身上也會化於無形。
就拿上個月公司性騷擾事件來說,面對比自己高三級的設計總監,他愣是作為唯一的證人站出來為另一個實習生作證,最後逼得老總親自報警抓人,把公司最值錢的搖錢樹送到監獄裡去了。
真讓人看不懂。
按鈴後,凌意站在江昊身後,靜靜聽腳步聲靠近。
無論願意或者不願意,他要跟厲醒川面對面了。
“厲先生真不好意思,又來打攪您。”江昊賠著笑,帶他進入玄關。
沒人說話,只有轉身返回客廳的腳步聲。江昊在前面走,凌意垂眸跟在後面,快到客廳中央時,耳邊忽然清脆一響——
他乍然抬眸,看見厲醒川在點煙。
輕煙白霧裡火苗簇動,厲醒川冷峻深刻的臉微微側著,煙咬在嘴裡。收起打火機後,他似乎感覺到凌意疑問的目光,深眸一移,隔著煙霧對視過來。
倉促間凌意沒來得及收回目光,眼底如同被火星燙傷。
“手機呢?”厲醒川開門見山,像是不認識凌意似的,完全是對陌生人說話的口吻。
凌意放下手提包,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那部幾乎快要不能用的舊手機,上前擱到一方大理石茶幾上。黑色石面,白色手機,刺眼的分明。
“你的?”
“嗯。”
“怎麽證明。”
這有什麽可證明的呢,凌意微愕,摸不清他的意圖。
眼前氣氛不對,江昊雙手做了個往下壓的動作,“厲先生厲先生,這真是他的,平時我經常看他用。再說了,這手機也不值幾個錢,他再不濟也不至於……您說是不是。”
“凌意,快,給厲先生道個歉,誰讓你辦事這麽馬虎整天丟三落四的。”
他半強製地按著凌意的背,讓他給厲醒川鞠躬,“以後上班把腦子帶著,別老是跟丟了魂似的,公司付你薪水不是讓你來混日子的,吃一塹長一智。你看,今天又耽誤厲先生半天時間。”
凌意隨即屈服,深深地彎下腰去,在暗處閉上眼睛:“抱歉,是我走之前沒有仔細檢查。”
厲醒川把煙擱在煙灰缸邊緣,“我問你怎麽證明手機是你的。”
凌意弓著的背像壓了塊石頭。
短暫的沉默中,連江昊都有些轉不過彎了。明明事實擺在眼前,這姓厲的為什麽這麽固執,一口咬定凌意是偷拿別人的東西。
客廳裡兩人站著,一人坐著,除了動作間的一點衣料摩擦聲再無它響。
凌意慢慢直起身,沒看沙發上的人,“我知道這部手機的號碼,如果你還是不相信,可以試著撥一撥,會通的。”
“拿走它幾個小時,足夠你把號碼背下來。”厲醒川當著他的面摁亮屏幕,“還有麽。”
“我還知道解鎖密碼。”
“是多少。”
凌意頓了一秒,報出六位數字,手機隨之解鎖。
厲醒川斂著深眸,波瀾不驚地滑動不屬於他的手機,“猜得很準。”
他竟然說凌意是猜的。
到現在江昊要還看不出眼前的人在故意為難,也算白活這二十多年了。他扭頭給凌意遞了個眼神:“手機裡難道沒有你的照片?這總不能是你提前準備好的吧。厲先生既然不放心,你就翻出來給他看看。”
凌意指尖微顫,慢慢走過去。
兩人一站一坐,誰也沒看誰。厲醒川手腕一抬,手機扔在茶幾上,“翻給我看。”
凌意就蹲下來,當著他的面點開相冊,一頁一頁往下滑,每滑一頁都能聞到自己神經灼燒的焦味。
煎熬跟折磨才剛剛開始。
不同於一般年輕人,他的相冊沒什麽看頭,因為他的生活本身就極其乏味。幾張美食照片,鄰居家的小狗,冬日的雪景,乏善可陳的一切。非要說有什麽特別的,就只有一些光線昏暗的、看不清長相的抓拍。
那是他趁厲醒川睡著時,緊張之下偷偷拍的,不過厲醒川也見過。在學校宿舍、在厲家、在簡陋的出租房,許許多多的厲醒川。有時兩人做得精疲力盡,明明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了,凌意還是會強忍著渾身的酸疼,拿出手機記錄厲醒川的模樣。
“停。”
凌意手一滯,畫面停留在當年生日時他戴著紙帽子,雙手合十的許願照,五年前由厲醒川掌鏡。
“是你麽。”厲醒川明知故問。
無須抬頭凌意就能感覺到,有一道凌利又冷冽的目光,牢牢扎在自己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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