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嶠,”對方先打招呼,“好久不見。”
大概是太陽曬得太多,這個叫Allen的男人嗓音透著一股過了頭的自信爽朗。方邵揚起先注意到的是跟自己一般高的個頭,直到目光上移,見到他笑起時露出的那對酒窩才猛地想起——
這就是那段視頻的男主角。
曾經自己偷看過的那段視頻,裡面跟賀嶠耳鬢廝磨、情話綿綿的那個ABC!方邵揚全身肌肉繃緊,拉響一級警戒看向賀嶠。
短短幾秒鍾賀嶠只是錯愕,沒有拿出任何反應。光是這一點已足夠方邵揚介意。賀嶠是何許人也,什麽樣的大風大浪沒經歷過,一個前任竟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無從應對。
所幸,須臾後他緩過神,恢復之前那種淡漠的神情:“Hi Allen.”這副僵硬中卻帶有熟稔的語氣,更是聽得方邵揚醋瓶子打翻。
“你不是在紐約工作嗎,怎麽有空來舊金山?”賀嶠甚至知道對方的近況,旁若無人地攀談起來。
“來看聖誕大戰,你知道的。”Allen沒有拉行李箱,隻提了一個大而有型的托特皮包,隨意又瀟灑地單手搭在肩上。
賀嶠朝他點點頭。每逢聖誕都會有一場重量級的籃球賽,從前交往時他們曾一道去其他城市看過,今年看樣子是在舊金山舉行。
“你呢,business trip?”
“不,我跟——”忽然頓了一瞬,“跟朋友過來旅行。”
說完賀嶠沒有往方邵揚的方向看,也沒有替他們三個人介紹,只是以一種不明就裡的沉默講完剩余的潛台詞。方邵揚拳頭都攥緊了,小臂肌肉硬邦邦的,表情僵硬地杵在那裡。
奇怪的是,Allen似乎卻心知肚明。他微笑頷首,頗有種點到即止的意味:“OK, have a good trip.”
“你也是。”賀嶠也不再多說。
目光最後在方邵揚身上停留片刻,Allen收起打量轉身離開,姿態很紳士。跟他同行的那個男的還不忘盛情邀約:“晚上要不要出來喝一杯啊賀嶠,我們好幾個同學都在舊金山,大家都多少年沒見了。”
“再看吧。”出於禮節賀嶠沒有明確拒絕,“如果能抽出時間的話,一定。”
“那行我們先走了,回見!”
機場的人流很快就將老同學的背影衝散了。
目送他們離開後,賀嶠在原地站了片刻,再轉頭已不見方邵揚的身影。環顧四周,最終在傳送帶前找到那個熟悉的大個子,背影透著生硬的強。
他走過去,兩人並肩站著。方邵揚一言不發,臉色稱不上鐵青卻也很不好看。賀嶠站在他的左側,見到行李後還沒來得及伸手已經被人先行拎走。
“邵揚。”
方邵揚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十二月的舊金山潮濕多雨,空氣裡飄浮著冷冽的水汽,夜幕中整個城市都灰蒙蒙的。穿夾克的高大身影在前面走,賀嶠腳步不及他快,然而兩人的距離始終沒有拉開。只因賀嶠稍一落後,前面的那個人便會慢下來。
行至快速候車區,終見一抹亮色,是澄黃色的市區出租車等在路邊。
把行李放好,方邵揚先行坐進後排。賀嶠思忖片刻,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到他身邊。方邵揚余光一撇,鼻間低不可聞地噴了道氣,賀嶠隻當沒聽見。
大概是出於省油的考慮,司機在客人進來後才打開暖氣。報完目的地方邵揚撇開眼,玻璃上映著那張別扭冷硬的臉。賀嶠覺得有點冷,兩隻手握在一起,湊到唇邊哈了口氣。
少頃,身上扔來一件夾克。
“穿上。”
把帶著體溫的衣服扯下來,他波瀾不驚地遞回去:“不用,你自己穿好別著涼了。”
明明是關心的話語,身旁的呼吸聲卻登時更沉,隨後就是兩隻手將夾克強行披到他身上。仿佛為了較什麽勁,賀嶠下頜微收,再一次將衣服拿下來還回去。
這種無異於劃清界限的行為瞬間將怒氣點燃。方邵揚噌一下轉過身,眼底差不多能噴出火來:“賀嶠你到底什麽意思,存心要我生氣是不是?”
仿佛不肯穿夾克是件天大的過錯。
“我只是怕你著涼。”轉過頭來見他滿臉的不滿跟憋屈,絲毫不像那個在公司日漸穩重的小方總,賀嶠覺得有點無奈又有點好笑,只能換上一種更平和的口吻,“況且你又不是鐵打的,我會冷難道你就不會?”
“我冷個屁。”他劍眉微橫,講話時口中卻呼出白霧。
大約是氣氛看上去劍拔弩張,頗有安全意識的美國佬從後視鏡斜窺一眼,用英文謹慎詢問賀嶠:“需要幫你報警嗎先生?”
話音剛落,方邵揚臉色更加陰沉。
賀嶠禮貌回絕,想了想,又用英文補了一句:“我男朋友只是在跟我鬧脾氣。”
基於差強人意的英語水平,方邵揚並沒有完全聽懂“鬧脾氣”,然而“my boyfriend”這個詞組卻很易懂,且功效顯著,瞬間將所有毛刺撫平。
他猛地滯住,所有抱怨通通斷在喉裡。越回味越覺得這個詞很動聽,可又覺得自己沒出息,於是掻搔耳朵撇開頭,強行嘁了一聲,端出一副不在乎的神情。
夾克帶著體溫,隨同一隻手觸碰到他的胳膊。賀嶠手握衣服淡聲道:“現在能穿上了麽,我真的不冷。”
他一聲不吭接過來,穿好後卻仍固執地看向窗外,只是臉色不再像之前那麽黑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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