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兩人都沒有說話,他們腦子裡大概想的是同一個畫面,江村的星星,依偎的少年,純真美好。
“以後一起去吧。”良久,許易揚說。
鄭辰謹從回憶裡轉頭看他。
“我帶一隊樂手,你帶一隊醫生;我帶上琴,你帶上光。”
鄭辰謹看見,許易揚不能聚焦的眼睛裡突然泛著光芒,仿佛西藏的星空現在就在他們的頭頂上,仿佛他已經被藏民們圍著,肩上架著小提琴,一邊拉出宛轉悠揚的音符,一邊等鄭辰謹下了手術接他回住處。
鄭辰謹摟過他,吻在眼尾,答應道:“好。”
許易揚笑得溫暖,說:“努力,鄭醫生!”
鄭辰謹看著許易揚臉上難得的天真,說:“努力,許老師。”
第四十八章
九月,鄭辰謹飛向了美國,開啟了為期一年的交換生活。
十三個小時的經濟艙堪比酷刑,位置太窄,一點兒也不舒服,鄭辰謹睡不著,隻好想念許易揚。
想念每次送許易揚上班時,許易揚在安檢口用陽光般的語氣對他說晚上見。
想念每次他躺下時,已經熟睡的許易揚總能準確地翻過身抱住他。
想念每次他們激情時,許易揚貼著他叫他鄭醫生。
除了鄭醫生,許易揚又給鄭辰謹起了個別的稱謂,是一個英文名。
鄭辰謹出發的前一個晚上,許易揚問他有沒有英文名,去美國是不是要起一個,還說他小學的時候抽卡抽到了Lucas。
對於英文名一事,鄭辰謹說:“沒有。”
許易揚躺在鄭辰謹懷裡,突然湊到鄭辰謹的嘴邊“啵”地親了一口,說:“現在有啦,Bob。”
鄭辰謹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捧著許易揚的臉使勁地親,“Bob給你往死裡啵。”
他們複合兩年半,同居兩年,幾乎沒有過任何矛盾,工作、學習和生活上的大事小事都跟彼此分享,鄭辰謹好不容易想藏個出國的秘密也沒藏住。
但這樣很好,在異國他鄉,也算有個念想,不至於孤單。
當然,出國除了精神上的支持,當然還需要物質上的。鄭辰謹這一年的交流,學院會報銷一部分,但多多少少要自己貼一點,所以鄭成安和許麗又不得不從家裡的積蓄中拿出一部分錢來,這一部分錢本來是存著給許麗做手術的。
不過還好,許麗的病情一直維持得比較穩定,幾次去檢查都沒太大問題。但身處異國的鄭辰謹還是有些擔心。
一方面,他是家裡唯一一個懂醫學的人,他怕萬一出了什麽緊急情況鄭成安和許易揚處理不了。另一方面,確實也是害怕吧,許麗現在對於鄭辰謹來說,也已經是太重要的人,是家人,是媽媽。
鄭辰謹扭過頭去看窗外,黑色的夜空中掛著觸手可及的星辰,很明亮,是在地面上見不到的壯闊。
鄭辰謹用手機拍下,設置成了主屏幕的背景。他想到那個和許易揚的約定,在西藏的星空下,許易揚帶琴,他帶光。
成年人的世界紛繁複雜,好在他們都還有如星光般純淨的夢想,以及共同追夢的人。
鄭辰謹對自己說:努力,鄭醫生。
鄭醫生確實很努力,很努力地在美國學習,跟進視神經研究的前沿,根據審稿人的意見改論文,同時寫新的論文。
忙碌,卻也平穩。
每天早上,鄭辰謹都會和許易揚視頻聊天,生活也不至於太無聊。
美國東部時間早上七點半,中國時間晚上七點半,鄭辰謹和許易揚都會準時打視頻。這會兒,鄭辰謹剛好晨練完吃早餐,許易揚剛好下班回家吃晚餐,兩人也算一起吃了一餐飯。
這天,兩人一如往日地打著視頻,許易揚跟鄭辰謹聊著葉呈婚禮上的事兒。
是的,在經歷了兩年異國戀和一年半的同居生活後,葉呈和徐優雨結婚了。
許易揚因為視力問題不方便當伴郎,之前本來說好了鄭辰謹給葉呈當伴郎,可鄭辰謹遠在美國,也只能可惜地作罷。
許易揚是跟著幾個高中同學一塊兒去的,很顯然他們都是第一次和盲人出行,對許易揚十分照顧,體貼得都讓許易揚有些不好意思了。
回想起來,許易揚還覺得好笑:“班長一路上都拉著我,我感覺他也挺別扭的,我跟他說我搭著他肩膀就行,然後他煞有介事地跟我說‘不行,丟了怎麽辦’,看來這麽多年的班長病還是沒改呀!”
鄭辰謹看著屏幕對面他的笑容,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許易揚又說起葉呈:“敬酒到我們這桌,我感覺葉呈喝得差不多了,過來抱我抱得我都喘不上氣,我讓他松開,他說,連你的份一起抱了。”
鄭辰謹聽著,有些感懷,跟葉呈也一年半沒見了,這次沒能給他當成伴郎,鄭辰謹很遺憾。
青春期的鄭辰謹目中無人,遇到許易揚後才開始逐漸恢復正常社交,在這個意義上,葉呈可以說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再後來,許易揚失明的那段時間,不論是去病房探望許易揚,還是給自己補課,亦或是感情上的傾聽和建議,鄭辰謹覺得“感謝”二字都無以為報。
鄭辰謹說:“等我回來了,有機會一起去鄯城看他們吧。”
可是還沒等許易揚回答,許易揚那邊的信號就突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