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辰謹突然好想看看,許易揚拉小提琴是什麽樣子。
許易揚放下琴盒,仿佛是習慣了鄭辰謹每天的遊戲廝殺一般,略過鄭辰謹,走向書桌,將書包放在凳子上。
自然而然地,許易揚就看到了那本熟悉的語文作業被不自然地打開了。
靠,完了,沒把它合上!
鄭辰謹心虛地收回目光。
但是下一秒,鄭辰謹馬上又忍不住朝許易揚的方向看去。
許易揚的背影在鄭辰謹的書桌前遲疑地停留了一秒,然後臉微微朝床的方向側了側,嘴唇微張似乎是要說什麽,卻刹住了車。
許易揚回到自己的書桌前,放下書包開始學習。
鄭辰謹盯著許易揚學習的背影發愣,並且不自覺地將遊戲音量下調了兩格。
今天夜色格外明朗,天空中似鋪了一層黑色幕布,幾顆星星像是散在布上的碎鑽石。星星一閃一閃地,好像是有人在說話,說著,孩子,人間和天堂其實可以一樣美好。
夜裡一點,許易揚伸了個懶腰,總算是把今天的作業給寫完了。
他們班文藝細胞天生不足,所以會拉小提琴的許易揚自然是被文藝委員拉去了。文藝委員又湊了幾個會跳舞的同學,定了三支不同風格的舞蹈,中間用故事情節串聯起來。許易揚和葉呈負責伴奏,小提琴加鋼琴。
不過,與其說是被文藝委員“拉去的”,倒不如說許易揚自己也想去。因為說起小提琴,許易揚總是有些遺憾。
許麗離婚後,九歲的許易揚開始學小提琴。老師十分賞識許易揚的天賦,屢次建議他走藝術生的道路。
但是藝術是個燒錢的玩意,許易揚知道,作為單親媽媽的許麗負擔不起。還是學理科吧,變現快;學藝術,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熬出頭。
現實是殘酷的,唯有接受。也沒什麽難過,比起童年那些痛苦,這個選擇僅僅是“可惜”而已——許易揚是知足的。
許易揚摘下耳機,熟悉的遊戲音效又灌進耳朵裡。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今天的遊戲音量比之前都小。
許易揚離開書桌,本以為鄭辰謹還在廝殺之中,可是一轉頭,卻發現他已經睡著了。手機的遊戲界面還開著,被子也沒有蓋,微張著嘴淺淺地呼吸,睡得像個小孩子。
睡著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嘛,許易揚看著他想。
其實不就是個孩子麽,非要逞強裝大人,非要他媽的他奶奶的他各種親戚的這樣講話,非要在自己心裡堆滿了仇恨。
許易揚走過去,輕輕地拿起鄭辰謹的手機,幫他關掉遊戲,再幫他蓋好被子。
籌備了兩個多星期,藝術節總算來了。
藝術節是深城中學除學習外唯一的官方娛樂活動,全校同學都蠢蠢欲動。初中部的藝術節比高中部早一天舉行。
今晚是初中部的藝術節。本來鄭辰謹是不打算去看的,但是知道陳霆旭會上場表演,還是忍不住走到了操場,來到觀眾席的末尾。
已經進行到初三4班的節目,他和陳霆旭所在的5班將在下一個出場。
對了,我們班是什麽節目來著?算了,愛什麽節目就什麽節目吧,跟我有毛線關系,鄭辰謹想。
鄭辰謹小學的時候還當過班委,還是個實打實的好學生,因為在學校表現好了,爸爸媽媽會獎勵肯德基。
可是媽媽走後,鄭辰謹知道,就算自己在學校表現得再好,媽媽也不會回來了,表現好也已經失去了意義。
上了初中的鄭辰謹從不參與班級活動,班上同學覺得他不合群、裝清高,因此逐漸疏遠他。只有坐在他前座的陳霆旭願意和他做朋友,願意和他說話,願意借他抄作業。
可是,當他意識到他喜歡上了陳霆旭,而陳霆旭永遠不可能喜歡自己時,他選擇了遠離。
其實,依鄭辰謹的性格——往好了說是堅持、往壞了說是固執,不是沒有死咬不放的選擇。但是,當鄭辰謹看到陳霆旭提到那個女生時眼裡泛起的光,他便毫無堅持的動力了。
所以,他今天為什麽來看陳霆旭演出呢?
他故意表現得很果決,從而以為自己真的足夠果決。但實際上,往往表面上越是果決的人,越是容易陷入路徑依賴。
“下面有請初三5班帶來情景劇《雨巷》。”
鄭辰謹急忙抬起眼尋找陳霆旭,但沒找到。
記憶出岔子了?鄭辰謹明明記得演出名單上有陳霆旭的,陳霆旭好像還是演的男主角。正在這時,鄭辰謹聽到站在自己前面的三個人放聲且放肆的對話。
“還是我們軒哥演得好,還好換掉陳霆旭那鱉孫了。”
“陳霆旭那孫子,一天到晚只會裝逼,能演個狗屁的戲啊。”
“果然逼裝多了會反噬,哈哈哈!”
鄭辰謹坐不住了,上前揪起其中一個的衣服就是一拳。
這三人,連同台上的軒哥,在鄭辰謹的班級裡經常仗勢欺人。軒哥是高乾子弟,老師也巴結他,所以最後換掉了陳霆旭。這三個人是軒哥的跟班,被鄭辰謹揪出來打的那個叫郭訓源。他們三個不學無術不說,但他們還經常霸凌其他同學。
當然,鄭辰謹為了陳霆旭的這衝動一拳,不僅不會換來不在場的陳霆旭的感動,反倒自己被三人群毆個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