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生總算驚訝了一些:“令尊終於看夠了你一天沒著沒落,打算趕鴨子上架相親啦?哪位大家閨秀,照片看過了嗎?哎我告訴你,現在的女人都精明,懂得待價而沽,你不要一去就炫耀家底,等她們……”
“稍等。”陸言蹊打斷他,仍舊笑眯眯地說,“你對我有誤會,我爸不管我的人生大事,叫我開心就好,所以我不會去相親,也暫時不會結婚。”
陳遇生剛要反駁,忽然記起和此人瓜葛不斷的那位明星,眼睛一眯,警惕地說:“你別不是要告訴我,是顧旻吧?”
陸言蹊不語,埋頭時手指悄悄在鼻子底下一抹,看上去像個初戀的中學生。
“……”陳遇生無言以對了一會兒,敲了敲桌面,說,“你真是趕上趟地當長期飯票啊。之前還跟我說不了解他,那這是……了解完了?”
Jessica的所謂查證結果還沒送到自己桌上,聽陳遇生這麽一說,陸言蹊反而無所謂起來:“他家裡還有什麽人我已經不在乎了,又不是打算對他全家好。而且小旻有教養,舉止也挺禮貌,應該不是落魄人家出身——我不是在意門第啊,只是他確實一看就曾養尊處優,我們一起生活不會三觀不合。”
陳遇生拖長了聲音“嘁”他一臉,端起杯子嘗了口,被沒加糖的黑咖啡苦得齜牙咧嘴毫無形象。在陸言蹊戲謔的目光中,陳遇生卻和他沒法插科打諢了。
“老陸,你聽我一句。”陳遇生不知想了些什麽,眼神有一刻茫然,但他很快回到衣冠禽獸的殼子裡,端正地說,“再想想。”
陸言蹊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慣了,聞言就不爽:“想什麽?”
陳遇生並不正面回答他,而是話鋒一轉:“你還記得當年我捧過的那個……Vera嗎?”
這名字陸言蹊不陌生,幾年前紅極一時的女演員黎薇,英文名Vera。當初她是爍天的當家花旦,紅透半邊天,出門買個酸奶都得保鏢隔開影迷,國內大獎裡她提名了兩次最佳女演員,前途不可限量。
他知道她,主要還是因為陳遇生。
Vera的星途坦蕩,一帆風順,少不了爍天的大老板在她背後撐腰,兩人關系曖昧,陳遇生在私底下卻不否認自己對她的確和其他人不一樣。
那時陳遇生乾金主這行可謂熟能生巧,偏偏陰溝裡翻船,栽在黎薇身上。他白手起家,彼時年過而立還算青年才俊,爍天業績蒸蒸日上,怎麽看都是個合格的金龜婿。黎薇對他百依百順,到頭來跟了陳遇生五年,隻拒絕過他一次。
“我真的很喜歡她,那時已經準備向她求婚,求她嫁給我做闊太太,可她要自由。”陳遇生咬牙切齒,眼睛有點紅。
陸言蹊默默地扯了張紙給他,但凡每次提起這個女人,陳遇生都會失態。
他拒絕了紙巾,手在眼角按了一會兒:“她根本不在乎我為什麽捧她愛她,最後一走了之,還留給我一句什麽‘你情我願的事,現在我不願意了’。”
後來他就回到家裡順從地和安排好的某位小姐結了婚,婚後兩人各玩各的,連表面和平都懶得維系。陳遇生的這堆爛谷子事陸言蹊聽過無數遍,但這茬卻是頭一回知道,不由得睜大了眼。
他還想問,陳遇生卻不說了:“所以我勸你那麽多次,不要步我後塵。”
陸言蹊笑了笑,站起來扣好西裝的紐扣:“不會的,小旻不喜歡自由——他說他想找個安定的地方,我能給他,也想給他。”
心漂泊太多年,隻願找間房子找個家,住到老。
陸言蹊遊戲花叢,顧旻漂泊人間,他們都曾是遊子,遇到彼此之後才有了生根的念頭。他從顧旻生日會時那番挖心挖肺的實話中明白,確定他想說給自己聽。
從陳遇生那邊回到公司,陸言蹊連口水都沒喝上,Jessica就跑過來,把一個文件夾放在了他桌上。陸言蹊手一頓:“這什麽?”
Jessica先無語,而後耐心地說:“陸總之前讓我查的顧先生個人資產和人生履歷啊。”
陸言蹊剛才已經默不作聲地自己決定了件事,猛然看見這個,先暗自不知所措起來。他象征性地翻了幾頁,支吾說:“嗯……知道了,謝謝,你去忙吧。”
一頭霧水的Jessica依言關上辦公室的門,站在外面想了好一會兒,總覺得自己費心費神替他辦事,到頭來怎麽好像做了無用功。
陸言蹊直到乾完正事才重新打開了那個文件夾,越看越覺得陌生。最初為了讓秦屹簽下顧旻,自己很不道德地查過他在物業的信息,也去學校問過,自詡對他十分了解,後來捧他寵他,就不再關心顧旻的過去。
履歷追溯到他小學,從小的監護人只有媽媽,如今僑居美國卻沒帶走他,父親那欄,陸言蹊看到個挺眼熟的名字:顧克海。
他對公司事務一向傷上心,接過子公司後經手的重要合同陸言蹊都記得甲方的信息。捏著那個文件夾看了許久,陸言蹊恍然大悟:顧克海,好像是兩年前和他們做過生意,他知道這人有一兒一女,女兒顧星現在的公司還和他們有長期合作——
怎麽突然又成了顧旻的爸?
細心務實的秘書小姐在後面體貼地附上了不知從哪打聽來的顧家爛帳,陸言蹊津津有味地看完,覺得自己可能讀了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