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指向公司附近一個住宅區的方向,離光華娛樂的辦公樓大約五分鍾路程。
比較地段與自己的銀行卡余額,江逐流不禁一哆嗦,小聲逼逼道:“好像挺貴的,聽說蘇夙就住在那邊。”
賀濂耳聰目明,聽見了他的話卻不表示,自顧自地繼續玩手機:“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們來建個群,回頭宿舍的安排我發到裡面……對了,搬家的時間也可以告訴我,有認識的人去幫忙,別跟我客氣!”
“房租怎麽算?”顧隨環抱著手臂,“總不能你也出了。”
“放心,一定是合理的價格。”賀濂說,若有似無地撩了江逐流一眼,“再說過段時間有通告就有收入了,還擔心這點房租嗎?”
這話盡管不具有十分的可信度,但好歹安撫了浮動的心情,江逐流看向他,對方仍是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
李逾白旁觀一切,心想,賀濂這小子還真挺強勢的。
說一不二。
這一天過得宛如過山車,李逾白回到家裡,身心俱疲地往沙發上一癱,還沒來得及感慨工作艱難,一團黑影從天而降砸在他肚皮上。
李逾白被砸得一陣頭暈眼花,定睛一看,是他家那隻胖得看不出本來品種的英短。煤球似的肥貓若無其事地舔舔爪子,金色眼睛接觸到他怨念的視線時,危險地眯起來,大有“你敢說老子一句不對立刻叫你知道喵星人的威力”意味。
“詩聖,您繼續。”李逾白說。
叫杜甫的黑貓又睨他一眼,李逾白連忙伸出手開始在它背上呼嚕。等把杜甫伺候舒服,他才終於歎了口氣,胃部還在隱隱作痛。
外間折騰出動靜,書房裡很快走出個中年女人:“回來啦?”
李逾白抬起眼皮打了聲招呼:“媽。”
關曉年近五十,腹有詩書氣自華,加之保養得宜,看上去比同齡人年輕許多,她看李白一臉萎靡,替他倒了杯茶:“怎麽了?”
李逾白簡單地說了句外面冷,就不再多提。關曉也不惱他,安撫幾句後自己回到書房。
這是連粉絲都不知道的事。
李逾白的父親和爺爺都是醫生,父親資歷上去之後在大學教書,而母親亦是同個大學的教授,算得上不折不扣的高知家庭。他沒有宣傳,也從不在外面說,只因老爸對他的選擇有固執的偏見。
最初他報志願,老爸想叫他子承父業去學醫,李逾白對此毫無興趣,又不敢明目張膽地抗爭,隻好半夜偷偷溜進書房開電腦改志願,去了同一所大學的化學專業。錄取通知書到達時已經木已成舟,老爸發了一通火,沒再說他。
若說改志願是小事,惹不起風浪,那他大三去做練習生、緊接著出道當愛豆的行徑,就是赤裸裸的“劣跡”。
至今都在家不怎麽抬得起頭,所幸李逾白當年吃得苦,百忙之中把本科畢業證混到了手,不然恐怕早被恪守家風嚴正的老爸掃地出門。
他家嚴父慈母,還有個正在讀高中的弟弟,和他一比就是五好少年。
許多事壓在心裡不想說,李逾白垂著眼皮想,就算裴勉他們問了,也許他隨便敷衍過去。在他看來,目前自己走的這條路算不得成功,也並不喜歡就此繼續,如果不是賀濂突然加入,他今天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向關曉認錯。
他人不會理解李逾白為什麽認為這是錯誤,所以他從不說。
癱沙發裡逗了會兒貓,耳邊響起鑰匙插進鎖眼兒的聲音,李逾白條件反射看了眼掛鍾。開門的時候,他望過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撐著牆壁脫下球鞋。
黑紅色的AJ,居然和賀濂那雙一模一樣。
李逾白有些吃驚。
不過想不清到底為什麽吃驚。
因為弟弟突然擁有這雙昂貴的球鞋,還是他在這種時候想起了賀濂。
“你回來了啊。”李山青看見了他,不鹹不淡地打招呼,接著沒問半個字,隻留下這句禮貌而疏遠的招呼,把籃球鞋往架子上一塞,自己回房間關上了門。
李逾白甚至沒來得及回應半個字,抿著唇。
老爸老媽的朋友圈子裡都知道他有兩個兒子,都非常有出息。哥哥是明星——畢竟你不能指望長輩們分清偶像、綜藝咖和演員等等的區別——而弟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裡,最優秀的年級第一,奧賽拿過獎。
全然忘了其實哥哥也拿著頂尖大學的畢業證。
這是他非常討厭李山青的原因,之一。
李山青在,他和父母始終就沒什麽話好說,像個局外人,成天混吃等死。
肚皮上枕著他的杜甫發出一聲嬌嬌軟軟的喵叫,李逾白揉揉它的頭:“餓了?也就我聽得懂你在說什麽,等著啊。”
他開了個罐頭,喂完貓,眼看飯點快到,走到書房跟關曉說了聲有點事要出門,換了鞋奪門而出——跟逃跑似的狼狽,李逾白想。
最終他在小區門口吃了碗面,迎著寒風不想回家,又進了家暖氣充足的星巴克找空位,拿出手機玩弱智小遊戲。
小遊戲玩到一半,屏幕頂端跳出消息提示框,來自他們剛建的群。
賀濂:[圖][圖][圖]二手房,收拾就很快,你們啥時候來呀[太開心]
不得不說,這條消息落入眼眶的一瞬間,像根針在他下眼瞼輕輕地刺了一下,竟然差點逼出了眼淚。李逾白把突然的多愁善感歸結於公司和家裡的雙重委屈,他什麽也不說,不代表他從不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