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在意兩人說了什麽,隻興致昂揚把頭一抬,朝球台一頭正在拍攝的眾人說:“接下來是我們俱樂部今天開業的重頭戲!站在我左手邊這一位——”
卓雲峰用手掌朝盛千陵指一指,又道:“相信大家都不陌生,這位是斯諾克職業選手盛千陵,七歲開始打球,十一歲獲得亞洲大師邀請賽亞軍,十八歲正式成為職業球手,二十歲拿下世青賽冠軍,二十一歲拿下斯諾克英錦賽冠軍,二十二歲拿下溫布利大師賽冠軍,他是中國的驕傲,也是我們整個台球行業的驕傲……”
盛千陵向現場眾人頷首致意,場內旋即響起熱烈的掌聲。
卓雲峰又開始介紹江裡,他說:“江陵縣愛好打斯諾克的朋友們對江裡應該不陌生,他一直位居江陵縣各大業余斯諾克比賽的第一名,打法囂張狂野,準度驚人,號稱「只要有下就能下」,極具觀賞性,今天同職業選手對杆,會擦出什麽樣的火花呢?敬請大家期待。”
卓雲峰說完,略一欠身,退出球台附近,好將完整的打球空間留給江裡和盛千陵。
江裡一直挺平靜,看向鏡頭時,耍寶一樣揮揮手,還咬著糖棍露出一個招牌的痞帥笑容。
他沒有提前準備裝備,只是隨手從附近一個放滿公用球杆的杆筒裡抽了一支皮頭看得過去的小頭杆,彎腰做了個試手感的動作。
彎腰的時候,發現額前的碎發長了些,又將球杆靠在球台邊,從運動褲褲兜裡摸出一根細小的黑色小皮筋來,三兩下給自己扎了個蘋果頭。
白皙的額頭被全部露出,更顯得他唇紅齒白,帥氣迷人。
尤其他愛挑著眼自戀痞笑,引得場內有不少女玩家看得雙目含星,兀自羞赧。
相比之下,盛千陵就顯得嚴謹許多。
他容顏似玉,英氣與清雋並存,但不苟言笑。邁著一雙長腿,默默將自己的高檔杆盒擺在一邊的茶幾上,取出兩截球杆旋擰在一起,又拿出一條藍色的防塵擦杆布,自皮頭處開始自上而下擦拭。
十分專業,也十分養眼。
記者們許是被這點兒動作迷住,又或者是因為他過分優越精致的外表,飛快拍了不少照片。
可盛千陵本人瞧見江裡挑選公杆、扎蘋果頭,眸光卻更深邃晦暗了些,仿佛海面的光線落下,海水漸漸幽深。
卓雲峰安排的計分員已經上場。
桌面已完全按照斯諾克的規則擺放好十五顆紅球和六顆彩球。
江裡站在球台邊,邊擦巧粉邊等待上場。可是盛千陵卻走到他面前,當眾對他伸出了手。
是要賽前握手的意思。
江裡:“……”
他在心裡想,職業選手真是臭講究。
打個暖場局,還非整得像打職業賽一樣,紳士地先握個手。
但眾目睽睽下,江裡也沒法拒絕,隻好把手遞過去,隨意放進盛千陵掌心,打算一觸即離。
盛千陵卻忽然發力,抓著江裡的手不放,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喊他:“裡裡……”
裡半天又沒裡出個名堂來,好像憋了六年的話,都藏在這一聲專屬稱呼裡了。
江裡用力咬著棒棒糖,咬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他不著痕跡抽回手,提高聲線道:“盛老師,您先開球。”
盛千陵心一顫,一種茫然又空洞的感覺兜頭而下。
但他很快掩飾好自己的情緒,點頭說好。
六年前,江裡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這樣稱呼他。
盛老師。
不遠不近,帶著生疏和幾分狡黠的調侃。
如今久別重逢,又這樣稱呼,倒不再有調侃,只有涇渭分明的疏遠罷了。
盛千陵的目光從江裡臉上掠過,隨後彎腰俯身,擺出舒展的動作,推了個高杆強塞。
白球很快輕盈地彈回來,離目標的紅球相距甚遠。
這是很標準的職業球手的打法。
江裡卻含著棒棒糖,露齒笑笑,露出少年般頑劣痞壞的一面。
他提杆上陣,才不管什麽高低中加塞杆法,瞄準一顆紅球,就大力平杆地推了出去。
頓時,桌面十五顆紅球像天女散花似的,紛紛揚揚四處亂撞,宛如一桌泛苦的紅豆被打翻。
盛千陵記憶裡的江裡就是這樣,不顧杆法,從不防守,隻管準度。
所以總是打得沒有章法,拚的是天賦般的進球率。
可他也記得,他曾教江裡練杆法,練過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記得最後一次見江裡,他的杆法已經無限趨近於職業選手。
可沒想到,到如今。
又都回去了。
盛千陵看了一眼桌面,看到一個挺好的機會。但故意沒有進球,將白球推向一堆紅球中間。
他想看看,江裡的準度是不是一如當年那樣,狂妄如風卷殘雲。
旁觀者們自然理解成這是職業選手的謙讓與紳士,並未覺得奇怪。
而江裡果然抓住這個機會,上場就開始連杆。
他穿著黑色寬松短袖,左邊胸口有一段模仿心跳的白色曲線圖。短袖裡套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在黑色領口和兩邊袖口露出一截反差明顯的白。
因為扎著一個蘋果頭,五官清俊完美,尤其是紅唇不染自潤,帥得清清爽爽奪人目光。
他一直趴著,一顆紅一顆彩,在令人瞠目的準度下,一杆打出了106分,獲得大比分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