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來,江裡練得頭暈目眩。那球還不聽話,總是不進袋,滿桌到處跑,簡直比他還頑劣。
晚上,盛千陵拿波茨杆去和洪叔打八球台時,江裡獨自坐在練球台邊生悶氣。
他很煩躁,又不知道應該如何破解。
盛千陵明明教得很仔細,他也確實聽明白了每一句話,出杆也沒問題,怎麽總是打不進球呢?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就這麽發了半天愣,江裡忽然聽到洪叔在叫他。
洪叔說:“小裡,你把千陵的加長把拿過來一下!”
“來了!”
江裡連忙起身,走到盛千陵剛才練球的那張斯諾克球台邊,從他的私人杆盒裡取出了一支三十厘米左右的黑色加長把。
這支加長把是盛千陵定製的,中間可以旋擰加長,用於打長台遠距離球。
江裡邁開長腿,很快跑過去,將加長把遞給盛千陵。
盛千陵看他一眼,接過來擰到那支尾部有孔的波茨杆上,扭幾下,加長把就穩穩嵌進了球杆孔洞裡。
江裡本來在看盛千陵這局球型,無意間瞥一下盛千陵手握加長把旋擰的姿勢,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本來只是極為尋常的一個動作,偏偏叫江裡看出了幾分少兒不宜的味道。
……
真叫人頭大。
他不敢再多看,給盛千陵和洪叔打了個招呼,就又回到斯諾克練球區那邊去了。
一連三天,江裡都在痛苦的受虐中度過。
練了整整三天左塞旋轉球,可那些球像在嘲諷他一樣,就是不進袋,讓江裡幾近崩潰,恨不淚眼汪汪,從此退出台球界。
盛千陵卻說這很正常。
斯諾克本就不是一項一日可練成的運動,需要多年苦練,方可突破自我。尤其越往上走,越艱難。
江裡勉強接受了盛千陵的安慰,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休息。
次日上學,江裡精神不太好。
他欺負生物老師好說話,把書本堆得老高,躲在下面睡了一整節課。
下課鈴響,同桌陳樹木推推他的手臂,說:“裡哥,下去上體育課了。”
江裡揉揉眼睛,不太想去。陳樹木一臉發春似的湊過來,說:“走吧走吧,我有事和你說。”
江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陳樹木的主題肯定是關於徐小戀、關於愛情。
他想到盛千陵,想到前些日子石楠花開那個夢境,頓時清醒不少,懨懨地跟著陳樹木下樓了。
學校體育場不大,一名體育老師總是帶著兩個班一起上體育課。
集合講了紀律後,老師就讓學生們自由活動。
江裡和陳樹木走到籃球場外邊的一張條椅邊並排坐下。五月的驕陽熱烈,兩個少年閑散坐靠著,欣賞兩個班的男同學打籃球。
陳樹木眼睛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賊兮兮說道:“裡哥,我打聽清楚了,那天晚上那個男生,是徐小戀的表哥。她姨媽和表哥趁五一假過來玩,是我誤會了,她沒有和別人親嘴。”
江裡「嗯」了一聲,悶著沒說話,咂嘴回味了一下那天做夢時盛千陵問他還親不親的感覺。
陳樹木自顧自地說:“裡哥,我這回非得發動猛烈的追求,讓徐小戀瘋狂愛上我,非我不可。”
江裡聽笑了,挑起細長的眉眼,嘲諷道:“怎麽個猛烈法?一天一封情書改成了一天十封?”
陳樹木聽得佯怒,反駁道:“哪你有這麽嘲笑兄弟的?你是沒喜歡過別人,要是喜歡過,就能切身體會我現在是什麽心情了!”
江裡目光放空看著不遠處朝氣蓬勃的同學們,想著盛千陵的臉,嗓音輕而悠遠:“誰說我沒喜歡過了。”
“徐小戀她——”陳樹木接話,很快反應過來,“啊?不是吧裡哥,你喜歡誰了?你老鐵樹開花對誰動心了?”
江裡垂下眼眸,看著條椅前邊深灰色的水泥地。不知道從哪個小洞裡冒出一幫螞蟻,浩浩蕩蕩打群架似的,直往前奔。
江裡就盯著那一堆囂張的螞蟻,緩慢地開口:“我喜歡上盛千陵了。”
陳樹木:“!!”
他一臉震驚,嗖的一下竄起來,站到江裡面前,目瞪口呆顫抖著問:“真的啊?”
江裡在陳樹木面前沒什麽秘密,他也不是那種愛遮掩的人,於是照直了說:“真的啊,都為他夢遺兩回了。”
陳樹木:“……”
這個消息過分勁爆,陳樹木僵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他又默默坐回江裡身邊,吞咽喉嚨,斟酌著怎麽開口。
江裡苦笑一下,捋一捋額前的碎發,先說話:“是不是很變態?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對一個男人有反應。”
陳樹木錯愕道:“怎麽這麽說?哪裡變態了?”
江裡心情有些低落,但難得有傾訴欲望,接著說:“你不覺得變態麽,哪有男人喜歡男人的。萬一江海軍知道了,可能又得說我不要臉沒屁\\眼,要把我丟回長江去淹死。”
陳樹木呆滯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說:“裡哥,你是不是不知道,世界上有同性戀這回事?”
“同性戀?”江裡愣住,漆黑的雙眼緊緊盯著陳樹木,“什麽意思?”
陳樹木一言難盡,不知道怎麽開口,思量好半天,才手腳並用地說:“就,男人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女人也可以和女人在一起。男人叫搞基,女人叫蕾絲,這也是很正常的性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