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一定會後悔。
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
“我知道這樣很不好。”盛聞景遺憾地笑笑,視頻會議結束後,他合上文件夾,聽到呂純說。
“其實我們很擔心你強撐著精神工作,因為你總是表現得像個不需要休息的超人。”
呂純將電腦收回背包,確保文件夾內文件完整後,說:“老板,一切交給我們。”
他說的是我們,不是我。
大概由於蕊金杯只是盛聞景額外的工作,離開參賽者的角度,他對冠軍是誰沒什麽期待,更未曾推測過究竟是誰能摘得桂冠。
“冠軍一定是我的。”
比賽結束選手與評委同台拍照留念時,樂相宜捧著獎杯,臉頰紅撲撲的,她將獎杯放在盛聞景眼前晃了晃。現場主持人念稿的聲音太大,她隻好湊在盛聞景耳邊喊,盛聞景也配合著彎腰。
“冠軍!是我的!”
是,你是冠軍。
說罷,樂相宜將獎杯塞給盛聞景。
盛聞景眼底含著笑,他曾在許多人面前驕傲地捧起獎杯,也想捧起鑲嵌著花蕊的蕊金杯,然而那份驕傲伴隨著他職業生涯的消弭而戛然而止,他以為自己再次面對這樣的誘惑會悸動,心底隱匿著的悲涼會重新覆蓋他。
但樂相宜真的很耀眼,讓他突然發覺,他並未離自己的音樂太遠。
甚至是超額完成了夢想。
蘇黎白仍保留著那場音樂節的錄像帶,盛聞景抽空看了眼,那時青澀的自己站在舞台上,毫無保留地揮灑著汗水,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能夠帶給別人力量,而蘇黎白卻鄭重地對他說:盛聞景,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所以沒有回歸,沒有懷念,沒有所謂的再見。
蕊金杯冰涼,但逐漸染上他和樂相宜的體溫。
人聲鼎沸中,萬眾矚目中,璀璨的燈光晃得盛聞景眼前像是綻開煙花般絢爛。
當他想要將獎杯還給樂相宜時,遠處驟然爆發出一陣驚悚的尖叫,隨後舞台驟然漆黑,盛聞景猛地意識到了什麽,抬頭朝著台下觀眾視線聚集的地方望去。
“砰——”
早晨安裝的水晶燈燈管驟然炸裂,半邊水晶流蘇搖搖欲墜。
中年評審嘶吼道:“快跑!”
一年後。
身著黑色羽絨服,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站在異國路邊,仔細地注視著街頭手工藝製作者製作山雀木雕。他雙手捧著熱美式,是他最喜歡的淺烘紅茶風味。
木頭塊在頭髮花白的老人手中,隻一把冰冷鋒利
的刻刀,便能將其塑造成各種栩栩如生的動物。
l國有很多這種以手工謀生的老人,領著救濟金,用已經與時代脫節的技藝謀生。
“這些,我全都要了。”
盛聞景蜷起手指,輕輕朝著空氣哈了口熱氣,隨後用磕磕絆絆的l國語言說。
他並不常出門,經常成為他翻譯的管家先生正在處理莊園的瑣事。
似乎是有人想往莊園深處藏屍以逃避法律製裁,沒成想警方竟然一路追查,他們衝進紫藤莊園時,盛聞景正躺在秋千中逗狗。
老人疑惑地抬頭,似乎是沒聽懂盛聞景的發音。
盛聞景想了想,正欲打開手機尋找翻譯器,下一秒,手機被從掌心中輕易抽走。
“你的語法沒錯,只是他不相信你會全部購買。”顧堂摸了摸盛聞景的臉,將帶來的擋風帽蓋在盛聞景頭頂,彎腰半蹲,讓老人能夠用渾濁的雙眼平視他後,拿出皮夾中所有的錢,道:“我們月末來這裡取貨,這是定金。”
老人先是愣了愣,而後顫抖著手接過錢,感謝道:“謝謝您,謝謝您。”
蕊金杯舉辦多年,第一次出現設備故障導致人員受傷的情況。
水晶燈垂直朝著盛聞景與樂相宜砸來時,盛聞景下意識推開了樂相宜。
她有美好的未來,是不可多得的鋼琴天才,盛聞景瞬間做出本能反應——
他要保護樂相宜。
水晶燈擦著他的臉墜落,將他半邊身體埋在碎片與晶瑩的廢墟中。
他聽到呼嘯而來的救護車聲,由遠及近,眼前朦朧模糊間,仿佛看到了正在走向自己的……是……
是十八歲的盛聞景。
值得嗎,十八歲的盛聞景問。
盛聞景無力回答,但覺得心中暢快極了,多年壓抑在他心間的烏雲逐漸散去。即使感受到血液逐漸將意識冰涼地熄滅,他好像也沒那麽難過。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在被抬上救護車後,摸索著從上衣口袋掏出用銀鏈串著的素戒。
素戒迅速被濃稠灼熱的血紅浸染,斑斑駁駁地躺在盛聞景掌心。
樂相宜在哭,哭的撕心裂肺,就像盛聞景發覺自己再也無法演奏鋼琴,被迫離開音樂那樣。
盛聞景沒力氣安慰他,在心裡想,如果現在在自己眼前的是顧堂,他一定要他戴上戒指,然後讓他告訴自己,這枚戒指是否合適,如果大了一圈或者有些緊,他得帶著小票重新去換一枚新的。
……
“顧堂,我覺得你這樣很不好。”
回到莊園,盛聞景才說:“我們的婚禮已經花費了很多錢,你該省著點花。”
顧堂失笑,他解開盛聞景的外衣,用戴著戒指的那隻手摸了摸盛聞景的臉,確認他沒有感冒發燒跡象後,說:“雖然醫生說你的肋骨已經愈合,但還是不能過分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