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眼睛依然沒睜開,把陸朝空的胳膊往自己懷裡遞了遞,含含糊糊應聲:“空空……”
陸朝空怔了下,失笑:“起床了言言,回來再睡,乖。”
“不要乖,要睡覺……”
紀拾煙還在嘟囔,眼睛又閉了幾秒,突然深吸了口氣,睜眼、掀被子、起身,一氣呵成。
——還沒在床邊坐一會兒,他頭一歪,就靠在了陸朝空肩上。
陸朝空忍俊,抱著迷迷糊糊的男生去了衛生間,讓他靠著自己站。
然後在櫃子裡找了一個一次性牙刷出來,擠好牙膏。
“言言,張嘴。”
紀拾煙還闔著眼,聞言乖乖張開了嘴,
陸朝空俯下身,給身前的男孩子刷起了牙,動作認真又溫柔,前前後後都照顧到。
紀拾煙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後背貼著陸朝空,鼻尖縈繞著那股熟悉的淡香。
——而從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有外出活動要五點起床,池眠就會哄他起床,抱他去洗漱間,給貪睡的他這樣刷牙和洗臉。
不知道為什麽,重生後的紀拾煙離孤兒院那段記憶越來越遙遠,甚至隱隱把從前在孤兒院照顧他的那個哥哥和之後的池眠剝離開來。
也許在上輩子池眠開始那樣對待他後,紀拾煙潛意識裡就已經不想把他們二人劃上等號了。
尤其是在暗無天日的金絲籠裡、在被池眠電到暈過去後,紀拾煙無數次產生過疑惑,一個人的變化真的能有那麽大嗎?
但事已至此,他時時都在池眠的監控之下,無法回到孤兒院去尋求答案,更不可能直接問池眠,紀拾煙也就無所謂這個真相了。
然而現在,他重生在了KPG、離開了池眠,似乎就可以想辦法去揭開困擾他那麽久的謎團了。
“言言,來漱個口。”
耳邊傳來陸朝空溫淡的聲音,紀拾煙聽話地接過水杯,閉著眼咕嚕咕嚕開始漱口。
打完比賽就找時間去趟孤兒院。
紀拾煙想。
前世池眠把他接走後,雖然也有大金額資助那家孤兒院,以池眠和紀拾煙的名義,但從來沒有帶紀拾煙回去過一次。
想到這裡,紀拾煙忽然有些懷念從前在孤兒院的日子,懷念那裡如父母般的老師們親切喚他“小十”,懷念老院長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講人生箴言。
——那一波孩子裡,按照年齡,紀拾煙排第十,池眠排第六。
畢竟沒有了父母、抑或被父母拋棄,老院長想要他們自己給自己起喜歡的名字。
但年齡小也沒什麽文化素養,於是老院長讓十二歲前他們都用數字小名來稱呼彼此,十二歲開始外出上初中時,自己用學過的知識為自己取名。
紀拾煙想起自己和池眠約定,要在名字裡帶他們的數字排位。
因為自己喜歡韋莊《台城》這首詩,便從其中“依舊煙籠十裡堤”摘了幾個字出來。
可是池眠沒有。
紀拾煙就是在他回來後,問了他關於姓名的這件事而被吼了一句,之後便不敢再提、也不敢再懷疑他的身份了。
現在想想,池眠身上的奇怪之處真的蠻多的,只是紀拾煙從前太乖了,又因為是孤兒還有眼疾,寄人籬下,甚至有些逆來順受,從來不知道去質疑。
“言言,擦個臉,有些涼忍一下。”
肌膚傳來一陣微涼,劉海被陸朝空輕輕撩開,毛巾柔軟的觸感緩慢從額前移到臉頰。
這絲涼意在逐漸喚醒著紀拾煙,他的思緒突然被陸朝空的“言言”帶偏了。
紀拾煙睜開眼,透過鏡子去看陸朝空,小聲道:“空空。”
然後他自己又改口:“一點也不好聽,像一個和尚。”
紀拾煙就站在那裡,任由陸朝空給他擦臉,聲音黏黏軟軟的一直自己跟自己糾結:“朝朝……吵吵鬧鬧的,和你性格太不像了。陸陸,璐璐,不行,我喜歡玩璐璐,聽起來想在玩你……那這個‘鹿’,等你過生日了給你送個鹿角。”
(lol一個輔助英雄:仙靈女巫璐璐)
陸朝空唇邊一直揚著淺笑,聽男生給他起昵稱。
紀拾煙突然想到了什麽,抬起頭:“陸朝空,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陸朝空笑容一頓。
見他遲遲沒有說話,紀拾煙有些好奇:“這個不方便說嗎?不方便的話就算啦……”
陸朝空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很輕:“4月20。”
紀拾煙一怔。
他知道,是自己死亡那一天。
他看著陸朝空,看後者面色平淡地開始洗漱,久久都沒有出聲。
等陸朝空開始梳理頭髮時,紀拾煙的目光落在了他頸前的那個項鏈上,而後垂下眼:“那你會不會很難過……”
陸朝空還沒有說話,門外突然傳來了唐平的大嗓門:“趕緊的,簡北寒你別賴床了,還有你凌忘,人家沈知玖和江星圖都在下面等著了!”
“聽到了應一聲啊!!時言!時言你醒了嗎?”
“草,別嚇我啊,這他媽是在KPG基地不會出啥事吧!!”
紀拾煙睜大了眼,望著陸朝空,眼底有一絲不知所措。
然後唐平的聲音突然近了,伴隨著咚咚咚的砸門聲:“陸朝空!陸朝空你他媽給老子開門,時言是不是在你房間?!!”
陸朝空剛想出聲安撫一下紀拾煙,就聽到男生聲音有些發顫,說出口的卻是:“現在……現在唐經理該很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