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並不覺得是自己的死導致陸朝空產生了這樣的變化,不過作為曾經最強力也是最尊敬的對手,他還是有些好奇。
紀拾煙目光落向窗外,車流在他眼裡模糊成一片,無意識就發起了呆。
片刻,他余光掃過後視鏡,忽然就想到了更離譜的一個事情。
——自己重生了。
紀拾煙並沒有獲得自己這具身體的很多記憶,只知道原主是今年年初被選入KPG二隊,從小父親好賭,賭盡了家產,母親懦弱無能,唯一做出的一件勇敢的事便是帶著他離開了父親,打工掙錢供他讀書。
但小時候營養不良、又經常被父親打罵發泄,加上為了好好打職業賺錢償還母親的養育之恩,而經常不好好吃飯熬夜訓練,這天便意外猝死了。
原來的“時言”是真的死了。
之後紀拾煙的靈魂便重生在了他的身上。
時言能留給紀拾煙這些記憶,大概因為這是他的執念——對賽場的渴望、以及對母親的牽掛。
紀拾煙通過後視鏡,看著這張與自己前世有幾分神似、卻不及前世那麽張揚絕豔、而是種柔美易碎的臉,默默在心裡道。
一路走好,謝謝。
以及,我會盡全力為你完成遺願。
也許是感受到了紀拾煙心情不太好,聯想到他追女朋友漫漫之路沒什麽結果,司機也陷入了沉默。
然而車越開,司機的表情越來越不對。
墓地的牌子出現在路邊,而陸朝空的車開了進去時,司機終於忍不住轉了過來,一臉欲言又止。
紀拾煙趕緊道:“今天是我女朋友她媽的忌日,謝謝師傅了。”
他飛速付了錢,在司機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就下了車。
陸朝空走得並不快,紀拾煙小跑幾步就看見了他的背影。
怕被發現,紀拾煙繞到了另一側,借著樹蔭、小步悄然向前。
這裡不是私家墓地,紀拾煙知道就算自己一直把池眠當作親人,他也不會把自己葬在池家的家族陵園。
但他還是給自己買下了這家墓地最安靜最美麗的一片地方。
陸朝空停在了一座乾淨的墓前。
周圍是一片花海與樹蔭,微風拂過,清香撲鼻,有蝴蝶和小鳥在這裡停歇,親吻著花瓣與墓碑。
墓地的裝飾十分很用心,能看出墓主人是受著深切的愛慕與重視的。
只是人死如燈滅,如果紀拾煙沒有這次神奇的重生,他死後池眠為他做的這一切他不會知曉。
倒是寧願生前他對他能好一點罷了。
紀拾煙躲在很近的一棵大樹後,看著陸朝空把鳶尾花放在了自己墓前,緩緩跪了下來。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紀拾煙怕被發現,立刻躲在了樹後,豎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
陸朝空的聲線冷淡依舊,只是輕緩了幾分。
“煙煙,對不起。”
他說:“我好想你。”
紀拾煙一怔,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而陸朝空說完這兩句話後就沉默了,這方天地再度陷入了寂靜。
耳邊是風越過花海的輕微波動聲,紀拾煙拚了命去想自己從前和陸朝空有什麽交集,然而他越努力卻想大腦越是一片空白,完全理不清思緒,甚至牽扯出輕微的疼痛。
他靠著樹站了好久,勉強找回了些意識,小心翼翼探過腦袋。
陸朝空的面容也是一貫的冰冷淡漠,只是雙眼微壓、深邃的眸底似是多了一分懷念,正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墓碑上的照片。
紀拾煙怔怔地看著陸朝空,絲毫無法把他同從前舞台上語氣冷傲說讓自己趁早退役的那個男生聯系在一起。
紀拾煙有些魂不守舍,雙目失神地望著陸朝空,然而就在這時,一股熟悉的冷香味突然充斥進了他的鼻尖。
他腦海裡還沒有回過神,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本能反應,向後退了一步,緊緊貼在了樹乾上。
果然,下一秒,紀拾煙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他抬頭,看到了熟悉的那張臉。
紀拾煙渾身一顫,從骨子與靈魂深處、根本控不住地泛起了深深的恐懼,頃刻間便將他整個人淹沒。
第3章
池眠的長相其實是偏好看的那種,如果笑起來,那雙桃花眼輕微上挑會透出說不盡的風情。
然而他並不愛笑,就算笑也是嗤笑,此刻臉上滿是陰沉,抬手掐著紀拾煙的手腕,眼底倒映著後者驚恐的面容,就像捆綁住獵物的陰冷毒蛇。
“你是誰?”
聲音也如同毒蛇吐信般裹著森森寒意,不僅是質問,還有仿佛回答不慎便會喪命的威脅:“你怎麽敢盯著那座墓看?”
前世的記憶浮現上腦海,也逐漸彌漫向了四肢百骸,紀拾煙僵硬地站在那裡,睜著不知所措的眼與池眠對視,對這個人本能的恐慌快要讓他窒息。
片刻沒有得到回應,池眠的眼更低沉了幾分,一字一頓重複:“我在問你話。”
紀拾煙張了張嘴,大腦是一片空白,聲音卡在喉嚨根本發不出來。
……或者說他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池眠的耐心已經用盡,手勁大得快把紀拾煙手腕掐斷:“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冷淡的:“池眠。”
那個聲音接著道:“是我帶來的。他是紀拾煙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