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靜靜對視了許久, 陸朝空伸手去抱男生,低下了語氣:“我錯了……對不起, 言言。”
“我錯了”這三個字仿佛一個拳頭重重打在了紀拾煙的心臟,他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如果陸朝空的回答是他認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紀拾煙只會埋怨他為什麽不早點告訴自己,然後忍不住抱著他哭一場。
但陸朝空沒有這麽說。
他只是道歉。
他還改口叫了自己言言。
紀拾煙不可抑製地想起了池眠說陸朝空把自己當替身,可那時的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陸朝空不是那樣的人。
況且,自己給自己當替身,紀拾煙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陸朝空在知道是時言的情況下,還是醉酒後對著自己喚出了紀拾煙的名字。
陸朝空真的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他記憶裡“紀拾煙”的幻影,他對這一世自己的寵愛與縱容,原來真的只是因為這具身體的靈魂是自己的轉世、與他心中的“紀拾煙”很像,才有幸獲此殊榮。
紀拾煙隻覺得心臟被浸入了一片寒冰,冷得有些發疼。
前世在對愛情還是一片白紙的時候,第一次也是唯一接觸到的愛情,就是池眠對他那樣偏執畸形的愛意,從此他對“愛情”二字就已經有了本能的恐慌與逃避。
這也是紀拾煙這一世再依賴、再想與陸朝空親近,卻怎麽也對他說不出“我愛你”三個字的原因。
紀拾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其實已經不怎麽再願意接受與相信愛情了,這段時間陸朝空對他的溫柔和好一直在感化他,紀拾煙也慢慢開始接納愛情,只是……他對愛情剛建立起的一點信任還是太過易碎,陸朝空醉酒後無意識的“煙煙”二字足以摧毀一切。
他的腦海裡無法控制開始回放臨死前,池眠想要強上他時說出的那一聲溫柔的“煙煙”,噩夢一般,仿佛一種無形的詛咒,兩世都不放過他、都不放過他的愛情。
紀拾煙推開了陸朝空的懷抱,身體有微微的顫抖,睜著驚慌的眼緊緊注視著陸朝空。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驚怒和想哭的衝動,後背抵在洗手台邊,這一瞬間卻給了他一種靠的是車門扶手的錯覺。
“對不起……言言對不起……”
陸朝空想要來抱他,以往那讓紀拾煙安心的淡香卻被酒味遮掩,高大瘦削的身影籠罩過來,這個場景太過似曾相識,臨死前與此刻的畫面在他眼前來回交疊,讓紀拾煙有些分不清現在究竟是前世還是今生。
眼見陸朝空要擁過來,紀拾煙再一次推開了他,抓過洗手台上的杯子砸在了陸朝空身上:“陸朝空,你……你太過分了。你不要碰我……你討厭死了。”
話剛出口,紀拾煙就後悔了。
他看到陸朝空愣在了那裡,後者一貫淡漠的眼出現了一絲不知所措,薄唇顫抖了一下,卻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我……我不是……”
紀拾煙不敢再去看陸朝空的表情,推開門就衝了出去,進到臥室把自己裹在了被子裡。
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但紀拾煙不想從這個密閉空間出來,前世的畫面和方才陸朝空的表情在他眼前反覆回放,他縮成了一團,緊緊抱住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眼尾已經浸滿了淚水。
紀拾煙小聲地抽泣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肯定又把陸朝空傷到了,但是他無法控制不去想自己對陸朝空來說只是一個替身。
他可以告訴陸朝空自己就是紀拾煙,但他接受不了陸朝空明知自己是時言,還在心底把自己當成了“紀拾煙”。
真的這麽不值一提嗎。
失去了“紀拾煙”的皮囊,自己連個存在於記憶裡的人都比不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紀拾煙哭累了,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第二天十一點。
雙眼腫的有些難受,嗓子也無比乾燥,紀拾煙慢慢坐了起來,目光放空了好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驀然發現,昨天陸朝空一夜都沒有回來。
紀拾煙一驚,光著腳下了床,臥室外的客廳也是空無一人,只不過兩人的行李全部收拾好了,自己的外衣被整整齊齊搭在椅背上。
他沒有換,也沒有穿鞋,推開門就跑了出去。
唐平讓十二點樓下集合,大家應該都還睡著,不到最後一秒不會起床,只有Liquor在廚房給大家熬粥。
聽見動靜,Liquor轉過了身,一愣:“言言,怎麽沒有穿鞋。”
“啊。”
紀拾煙都沒注意,而是直接問:“沈哥哥,你見到隊長了嗎?”
Liquor訝異:“沒有啊,他不是和你一起睡的嗎?早上起來後出門了是嗎?”
“不知道。”
紀拾煙抿了下唇,他沒敢告訴Liquor昨天一晚上陸朝空都不在。
紀拾煙的聲音低落了幾分:“那我先上去了。”
“嗯。”
Liquor多看了他一眼,但沒問什麽,道:“一會兒下來喝點粥啊。”
紀拾煙點頭,慢慢走了上去。
他又回到被窩裡躺了一會兒,站起身,默默把換好的睡衣和剩下的洗漱用品收拾進了箱子。
再下到一樓時,簡北寒和江星圖已經醒了,坐在桌邊吃早飯。
Liquor給紀拾煙端了碗粥出來:“陸朝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