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聞遠從角落裡走出來,在看到葉容臉上掛了彩時有一瞬晦暗不明,他伸出手想去摸葉容微微滲血的嘴角,答非所問道:“這是我給我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晚沒有回來的話……”
他一點點靠近葉容,俯在他耳邊宛如說情話一般,“如果你沒有回來的話,那個許決,我一定會送他去死,即使我知道他會長命百歲。”
葉容睜大了眼睛,隱隱變了臉色,抓住傅聞遠要碰到自己的手,又驚又懼地喊著他的名字:“傅聞遠!”
傅聞遠沒有掙脫,而是反手握住葉容的手,他的手比葉容大了一圈,被整個攏住時,好似他是在捧著什麽易碎的珍寶。
他摩挲著葉容的手背,輕輕哄道:“別怕,容容別怕我。”
葉容聽出了他的話中話,又瞥到地上那些望遠鏡的殘骸,以及窗對面不遠處許決房間裡透出來的幽光。
忽然間便捋清了一切,伴隨著而來的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一陣難以描述的釋然。
一陣有頭有尾原來如此的釋然。
在他恍惚之間,傅聞遠極度後怕似的慌慌張張地貼了過來,做到了許決努力了一晚上都沒有做到的事情。
他吻上了葉容,就像他曾預想過無數次的那樣,柔軟的似那雲尾撕成的白絮,飄飄蕩蕩落在心上卻又重如金石。
葉容不知道為什麽,被吻住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顫栗,也許是因為從未被這樣溫柔地親吻過,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溫柔喚醒了靈魂裡一段並不屬於他的記憶。
——他追著白蝶闖進了深山密林,寒山青嶂之間,大霧彌漫四起。
——他在迷霧中奔跑著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可淚還沒來得及落下來,霧色中便有一雙陌生的手牽住了自己,背對著他帶他走出了這命運布下的帷幕。
——霧色盡頭,那人轉過頭來,他的眉眼,他的手指,就像月色下繚繞的煙,又化作了粼粼的水,搖晃成皎然的光。
——也是在那一刻,漫天大霧散去,夜盡天明。
第二十六章 傻瓜愛情
——你是誰,你是誰?
——那我又是誰?
葉容倏忽間睜大眼睛,推開了傅聞遠。
結束這個倉皇的吻的刹那,那些怪異清晰的記憶也像被抽離了一樣,又籠上了一層霧。
傅聞遠沒有被完全推開,仍舊攥著他的手腕,手指在收緊卻又怕弄疼葉容。
他從不理智中驚醒,神情中的懊惱又很快被一種令人心驚的堅定取代。
葉容不羞不惱,毫不在意那個吻仿佛只是被一頭莽撞的大貓舔了一口般,表情一冷而是在他要說話之前先他一步截下了話頭,四兩撥千斤地快速堵了一句,“你之前一直在窺視我?多久了?”
傅聞遠終於意識到自己那些見不人的心思已經暴露了,是會被當做變態或是瘋子的吧。
他手心在起汗,掙扎著卻還是慢慢松開了拉著葉容的手,幾乎是破罐子破摔一樣模糊地回了一句:“很久。”
葉容神情不變地用鼻音哼了一聲,“嗯?”
傅聞遠毫無停頓地從實招來,“一千一百八十五天九小時零三分。”
葉容心臟猛地一跳,感覺自己像是被這一串數字詛咒了一樣,有人用歲歲年年的惦念束縛住了他。
三年,三年間傅聞遠能看到的可太多了,或許是他恬不知恥地糾纏,或許是他心灰意冷地放棄,也或許是他以命做賭注自己剪了刹車帶。
誰能想到像他這樣塵埃裡小人物的喜怒哀樂,怎麽會落入了傅聞遠的法眼。
葉容怒極反笑,卻轉手抓住了傅聞遠在退縮的手,“傅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什麽性質的行為?”
傅聞遠盯著他的眼睛,絲毫不為自己辯解,只是動了動唇:“我認罪,你報警吧。”
葉容抬頭瞧著他這張無數次差點讓自己意亂情迷的臉,簡直想一拳過去打歪他的鼻子!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能如此坦然地說出這麽可笑又可惡的話,竟讓葉容一時想不到該拿他怎麽辦才好。
葉容深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了什麽決定,開口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平靜地問道:“樓下客廳裡的酒是你帶回來的麽?”
傅聞遠的表情有些難以言喻的微妙,像是自己也才想起今晚帶酒回來的初衷。
他心裡懊惱十分,因為自己一時失控搞砸了所有計劃,而且還面臨著失去葉容的危險。
葉容仿佛沒看到他的窘迫一般,拉著他下樓,一路上像是提著個沒有靈魂的牽線木偶。
他把客廳裡傅聞遠特意帶回來的酒開了兩瓶,塞給傅聞遠一瓶,自己也掂起一瓶叮咚一聲碰了碰對方的瓶身,“傅聞遠,我不算是個聰明人,很多事情我都不想再計較了,如你所願,我和你之間也早就算不清了。”
他仰頭猛灌了一口酒,一股甘辣仿佛冒著燙人的熱氣沿著喉頭直衝進心肺,葉容舒服地歎了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酒:“所以算了,我不怪你,你也別逼我,我知道你想要什麽,但你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必須對我們兩個人負責才能給出你準確的答案。”
傅聞遠幾乎要被這峰回路轉的驚喜衝昏頭腦,遲鈍地反應了很久像才聽懂葉容的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