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決從一開始的煩躁到凝重,眉間擠出深深的褶印,他恨鐵不成鋼道:“你惹上那個閻王來找我算怎麽回事……葉容?關葉容什麽事?”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麽,許黎只看到許決瞬間變了臉色,松開自己的手猛地站起身,壓抑著可怕的怒氣,“我什麽時候讓你去動他了?!”
他攥緊了拳頭,話說的刻薄又殘忍,“既然是自己犯賤闖下的禍,那你就慢慢等死吧。”
他果斷地掐斷了電話,深深鎖著眉頭若有所思。
許黎還沒來得及插話,許決就朝著一直守在旁邊的袁振鴻囑咐道:“好好照顧小黎。”
又轉過頭在許黎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情的吻,柔聲細語道:“我有事必須得走了,想我了就打電話,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
許黎沒有多問,乖巧地點點頭。
許決沒有猶豫地匆忙離開,許黎卻呆呆地盯著他離開的方向出神。
而他臉上的淚漬被一言不發的袁振鴻用溫水毛巾一點點擦乾淨。
“二十分鍾。”袁振鴻看了眼腕表,習以為常似的報了個數字出來,“大少爺這次隻留了二十分鍾。”
許黎的目光漸漸黯淡下去,喃喃自語道:“振鴻哥,你說他自己知不知道……他變了。”
—
葉容雖然一早就請好了假,但又因一些不可抗力,一直磨蹭到下午才走,快到家時他一瞧時間,估摸著葉盛可能已經把晚飯做好了。
剛到樓下,葉容就好像聞到了土豆燉牛腩的香味,夾雜著不知道誰家翻新後久久不散的油漆味,他不禁恍惚有種自己又重新落回人間的錯覺。
老小區裡的樓道燈壞掉有一段日子了,打物業催也沒人搭理,葉容在黑燈瞎火中摸出了手機。
一瞬間的亮光激得他微微眯起眼,沒有任何準備打開手電筒又啪地照出黑暗中的一個大活人,嚇得葉容失聲的瞬間猛地瞪圓了眼。
葉容急促地退後兩步,慢慢站定腳步,定睛一看,遲疑著叫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的名字,“許決?”
許決抬手擋了擋強光,卻問了個毫無意義的問題,“為什麽這麽晚才回來?”
葉容皺眉,沒有回答他,只是放低了手機,避開他要上樓。
然而許決卻像看不到他不想交談的意願一般,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葉容,張紹輝的事和我沒有關系。”
事實上,許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頭腦一熱就跑過來解釋,他甚至都想好了一套完整的說辭來證明清白。
可他沒想到葉容卻完全沒興趣聽他辯白一樣,非常隨意地應了一聲,又問:“請問還有其他事麽?”
許決愣了一瞬,更加用力鉗住了他的手臂,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擠出了句,“我從來沒想過去害你。”
葉容深深歎了口氣,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說出的話一針見血毫不留情,“許決,我從不相信這些事你一點都不知道,你無非是覺得他們對我的欺侮是小打小鬧,只是罵兩句,再大不了也只是挨一頓打,都是些不足掛齒的皮外傷而已。”
“可刀子沒有落在你身上,你又怎麽會知道疼呢?以前是我犯賤,可現在我不想再賤下去了,我累了……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我這次說清楚,如你所願,我們一刀兩斷,要斷就徹底斷乾淨,你走吧,別再見面了。”
許決還想說什麽,動了動唇,可又覺得無論說什麽都顯得多余。
多年的教養也不允許他做出更無禮的事,他默默松開了手,站在台階下仰視著葉容,心中翻騰起他自己也不明了的情緒,大霧彌天,他身處其中卻什麽也沒抓住。
葉容沒再看他,不再留戀地丟下他,自己趁著光上了樓。
到家的時候,葉盛早早虛掩著留了門,葉容拉開門進去,飯桌上已經擺上了四道菜,他聞了聞廚房的味道,看來在做最後的魚湯了。
葉盛穿著圍裙,從廚房裡探出半個身子,掂著木柄湯杓指了指電視下的小茶幾,“給你買了盒車厘子,洗好了放在那兒,吃完就可以開飯了。”
葉容走過去順手捏了兩個放進嘴裡,嗚嗚囔囔道:“還是我們小盛最知道你哥我好哪口,舒坦呐。”
葉盛又轉身回去煮湯,而葉容去自己臥室裡把幾件常穿的換季衣服打包起來打算過幾天帶過去,以防萬一變天了沒衣服換。
收拾好後,他大字型倒在床上癱著,腦海裡亂糟糟的,他得想辦法處理掉那些負累且沒用的記憶和情緒。
睜著眼睛盯著牆上的掛表不緊不慢走了幾圈後,他爬起床拉開抽屜摸出一個新的玻璃罐子和一顆紅色玻璃珠。
紅珠色澤鮮豔,像有血液凝固在裡面,看上去沉甸甸的。
葉容想著許決的臉,將這顆珠子叮咚清脆一聲丟進了罐子裡。
葉盛在外面正好喊了他去吃飯。
兩人一起坐下,專心地扒了幾口飯,默契地同時開口,“你……”
葉容特別尊老愛幼地先讓葉盛開口解釋,“你先說。”
葉盛毫不避諱地直接從口袋裡拿出那一疊照片放在葉容面前,絲毫看不見裡面的內容一樣,嚴肅道:“張紹旭放在我課桌裡的,他們應該還有底片,得想辦法拿回來。”
葉容臉上沒什麽表情,玩撲克一樣把那些照片慢慢鋪開,抽出了一張尺度最大幾乎露出全身的照片,抬眸問:“你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去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