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場夢裡,親眼看看本該有多好的未來——這場未來甚至連任塵白本人都會感到強烈的幸福和滿足。
任塵白煞費苦心,寧可毀了駱熾也想要得到的,也無非就是這種未來。
本來該有的樣子,本來會發生的事。
被他親手徹底摧毀掉的可能。
怎麽能不去夢裡看清楚,就那麽輕松地醒過來?
……
當初的那個海螺,原本該被任霜梅撿到的。
撿到海螺的任霜梅會一路飛跑過去,把小火苗抱著舉起來。
駱熾當時可能正在彈吉他,可能會嚇一跳,可能會臉紅,會瞪大了眼睛一動都不敢動。
任霜梅會抱著小火苗笑著大聲喊願望實現,會二話不說地把駱熾帶回家,會毫不客氣地讓駱家所有人滾蛋——駱熾會真的和他們成為一家人。
四周的人會鼓著掌大聲叫好起哄,會爭先恐後過來摸駱熾的頭,會誇他懂事誇他聰明,一看就是最讓人喜歡的好孩子。
篝火晚會一定會變得更熱鬧,或許這種熱鬧會一直蔓延到不遠處的碼頭。
駱熾大概會在任姨的懷裡燙成小開水壺,說不定還會被那種強烈、仿佛是撲進了全新的人生的驚喜弄得掉眼淚,然後再被任霜梅笑著刮鼻梁。
但不管怎麽說,駱熾最後一定會高興。
駱熾會跳到最高的地方,會肆無忌憚地大聲唱歌,會在人們的笑聲和拍子聲裡抱著吉他掃他的弦——他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他被人帶回家了。他高興得要飛起來。
那會是一條完全不同的世界線。
在那條世界線裡,那種滾燙的、璀璨的亮色,會沿著海面一直蔓延,碰到泊在那裡的船。
第41章 怪物
任塵白出現在了《火苗》的劇組。
他是紀錄片素材的提供方, 又是龔寒柔導演舊交的兒子,原本也會去劇組走動。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相熟的副導演像是沒看見他, 場記掃見他就立刻低頭轉開。不少平時有印象的熟面孔, 都忽然拿他當作了不存在的空氣。
劇務主任認出他, 忽然變了臉色,立刻放下手裡的工作, 過去領走了不遠處沒有拍攝任務、正玩在一起的幾個小演員。
趙嵐帶著人匆匆趕過來,攔住任塵白,面色不善:“你又要幹什麽?”
任塵白停下腳步, 認出她的身份:“趙助理。”
在替駱橙去談劇組的時候, 任塵白曾經在咖啡廳見過趙嵐, 知道她是龔寒柔導演的助理。
……
他還記得, 龔導演說過,趙嵐就是那個被拐的那個女大學生,後來和小枳一起獲救, 逃出了那個魔窟。
被解救後,趙嵐的家人始終寸步不離地陪伴照顧她,用了十幾年時間, 才終於幫她慢走出了那段如同噩夢的陰影。
任塵白對她的印象很好,他知道趙嵐是因為決定直面過往, 才會來應聘成為了龔導的助理,語氣很溫和:“有段時間沒來了,我來看看龔老師。”
“不用。”趙嵐皺緊眉, “任先生, 龔老師不想見您。”
她側了側身,示意場務過來送人:“請回吧。”
任塵白拄著拐, 場務不敢貿然碰他,只是客氣地上前等待。
任塵白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叫住她:“趙助理,我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趙嵐看他的視線越來越怪異。
她盯著任塵白,重複著他的話:“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
趙嵐想不出怎麽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
上次在咖啡廳不歡而散後,龔寒柔就立刻開始找火苗的下落。
要把火苗的身份和駱熾對上其實一點都不難——只不過是在這之前,劇組依照一貫的習慣,在沒有得到允許的前提下,從不會貿然打擾當事人的生活。
任霜梅在把這個故事講給老朋友聽的時候,刻意隱瞞了駱熾的身份,也模糊了關鍵的線索,是因為不想讓駱熾被過去的事再糾纏打擾。龔寒柔當然清楚這一點,所以也從來都只聽故事,從不越界追問。
這樣心照不宣的尊重和守護,卻在其中一方太過倉促的離世後,意外變成了陰差陽錯的袖手旁觀。
在咖啡廳的那次對話,龔寒柔從任塵白的隻字片語中察覺出了不祥的端倪。她輾轉托人查到駱熾去了郵輪旅行——劇組甚至已經做好了相關的準備,等駱熾一回來,就打破紀錄片拍攝的一貫規矩,以配合采訪為由強行帶走當事人。
……
拍攝了這麽久的紀錄片,這還是第一次,龔寒柔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故去的舊友。
“你一直告訴劇組,那一家人對火苗不好,但你在好好照顧他。”
趙嵐一字一頓地問:“你把人照顧成了這樣,然後你來問我們,你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任塵白這才弄清她在說什麽:“你說我弟弟?”
“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弟弟很好啊,我這次就是替他來的。”
任塵白啞然:“駱橙不是在劇組嗎?雖然小枳和他們家早就沒關系了,但畢竟也算是當過他的妹妹,我順便替他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