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辦法一次把話說完:“如果,過去你發瘋的時候,我替駱熾說了話。”
他問妻子:“你還會發瘋嗎?”
駱母臉色蒼白,一句話都答不出來。
駱承修知道了答案。
但他還是不知道:“是不是非得這樣?”
“好了,別想了。”駱母顫聲安撫他,“我們再去,再去找,誰說他們說的一定就是真的?萬一……”
“非得這樣。”駱承修看著地上,“我是在後悔嗎?”
“就算沒有明家,沒有這場橫禍,也會有你那個命根子。”
駱承修說:“他早就收集我的證據,賣過你女兒,害過你的大兒子。他不對付你,是因為你用不著他特地對付。”
“沒有這次的事,這些他以後也會做。”
他像是沒聽見妻子的話,繼續低聲說:“沒有駱枳製衡他,等他羽翼豐滿了,早晚也會把我們弄到一樣的下場。”
駱母已經知道簡懷逸做的還擊。他們那筆錢還被凍結著,她已經很清楚這件事,可還是想不明白:“把他帶回來的時候,他才七歲……”
“所以他會被我們教成這樣。”駱承修問,“你是不是在後悔這個?”
駱母神色惶恐:“……什麽?”
“沒有駱枳,我們或早或晚,落到這個地步,過得很慘。”駱承修說,“要是他回來多好。”
駱母被他說中心事,僵在原地,身體抖得厲害。
“後悔什麽。他把什麽都忘了,不能讓我們繼續吸血了?”
駱承修的胸口又開始慢慢滲出絞痛,他癱在輪椅裡,冷汗滲出來:“如果我說,我在後悔當初為什麽不替他說話……我在想,我究竟為什麽從來都沒替他說過一句話,你相信嗎?”
他看著妻子驚疑不定的視線,已經得到了答案,答案也沒什麽稀奇,連他自己其實也不信。
駱承修嘲諷地咧了下嘴:“簡柔。”
他的呼吸已經很粗重,啞聲叫出駱母的名字,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她:“你知道的,我最愛面子。”
“我相信!”駱母反應過來,連忙開口,“我和你想的是一樣的!我們去找人給他治病,這些人的醫術有問題,我們再去找……”
“你要是敢去找他,去纏著他可憐你,可憐我們,丟我的臉。”
駱承修說:“我就拉著你從這跳下去。我要是死了,就把你也帶走”
駱母死死閉上嘴,恐懼凝定在眼睛裡。
直到駱承修又被送去急救室,她依然一動不動地縮在角落,再沒發過任何聲音。
……
去講課的學生不明就裡,回來也只是照原樣轉達,完全想不通那家人在鬧什麽:“早幹什麽去了?”
這句話沒有答案,到最後也只是不知道誰歎了一口氣,就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荀臻把這件事轉告給他們,又說駱父沒什麽大事,只是人醒過來以後就不和人說話,要麽躺在床上發呆,要麽坐在輪椅裡反反覆複看那幾集紀錄片。至於駱母也已經相當老實,完全不再折騰了。
這些事都沒有必要再告知給明熾,那些經理們聲音都壓得低,說得也相當小心。
……
他們和明危亭說起這件事,原本也並不完全是為了提醒他和明熾注意,望海別墅這兩天可能會有外人。
對明先生來說,這也實在不算什麽特意要解決的事。
“想回家睡就回家。”
明危亭說:“不用有顧慮,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明熾完全沒在想這個,被他這樣一提,反而有所察覺,稍一思索就聯系起來:“別墅那邊會有生人?”
明危亭腳步一頓,沉默片刻:“糟了。”
“說漏了。”明熾立刻幫他補上,“怎麽辦?”
明危亭問:“怎麽辦?”
明熾仔細看了影子先生半天,大概猜出了是什麽事,要過祿叔拿著的手杖。
“今天走了很遠。”明危亭察覺到他的動作,“遊覽車不想放乘客下來。”
明熾笑了:“乘客想陪遊覽車走一會兒。”
他用手杖撐著站穩身體,慢慢活動了兩下右腿,最初的酸痛過去,狀態就好了很多:“乘客的身體好得可快了。”
明危亭看著他,眼底漸漸透出和暖,抬手摸了摸明熾的耳朵。
“真酷。”明危亭說,“怎麽這麽酷。”
明熾抿了下唇角,他的耳廓被碰到的地方立刻發紅,等活動得差不多了,就把手杖換到左手,右手大大方方交給影子先生。
“荀院長來找我,和我說了很多話。”明熾說,“我想了很久,每句都有道理。”
這裡的地面平坦,明熾走了幾步就已經習慣,帶著遊覽車往碼頭轉向:“有一句是,我要對關心我的人負責。”
明危亭不太讚同,蹙了下眉:“你不必對任何人負責。”
“還是要的,負責的感覺也很好。”明熾笑了,“而且荀院長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