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再說話。
半小時後,謝期年身體的高熱褪去了,不正常的潮紅也消散得差不多,他疲倦地睜開眼,對上了一眼不錯看著他的韓亦程。
“放開。”
謝期年的第一句話,換來韓亦程仿佛了然於心的苦笑。
他松開手,小心扶著謝期年的肩膀,讓謝期年從自己懷裡坐起來,同時站了起來。
紀羽晨扶住了謝期年,讓他在沙發上靠坐好:“哥哥,沒事了,我送你去醫院,好好檢查之後才準回家。”
謝期年點點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凌亂的襯衫,被解開扔在地上的領帶,和披著的韓亦程的西裝,表情複雜地看向微微彎著身子站在他兩步遠出處的韓亦程,輕聲道:“韓總,謝謝。”
「韓總」兩個字落在韓亦程耳中,是早已心有準備卻依然像利刃剖開心口的尖銳凜冽。
不過片刻,他懷裡的一切都再次成了虛幻。
而他甚至知道,這是必然。
他只能看著紀羽晨扶著謝期年慢慢走出這間髒亂的屋子,走出他存在的空間。
那扇輕薄的門即將關上的瞬間,韓亦程壓住心臟,開了口:“等等。”
紀羽晨皺眉轉身,沒好氣地說:“等什麽?我哥哥現在這個情況,不趕緊去醫院成嗎?”
“我就說一句話。”
韓亦程慢慢走過去,隔著門,定定地看著謝期年:“你是不是沒有失憶?”
第45章
紀羽晨變了變臉色, 而謝期年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卻一片清明。
他甚至淺淡地笑了笑,輕聲答:“是。”
“你沒失憶,你是失望。”韓亦程眼裡也滿是血絲, 此刻在無法抑製住的細碎水光中顯出一種淒涼的決然:“你沒忘記我, 你是不愛我了, 是嗎?”
謝期年沒有說話,但沉默本來就已經是一種最直接的回答。
紀羽晨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接通,快速應了幾聲, 又掛了電話,繼而看向韓亦程:“傅總說,你的傷口不能開車,請我幫他送你回醫院。”
他打斷韓亦程想要說的話,手一揮:“有什麽要說的,到了醫院再說吧。”
凌晨趕到醫院,馬上被紀羽晨帶去抽血化驗,做過各種檢查後, 謝期年支撐不住地昏睡了過去。
他再醒來時,已經又是一個黑夜了。
紀羽晨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守著他,見他迷惘地睜開眼,忙扶著他坐起來, 又給他喂了水, 緊張地說:“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謝期年長長地籲了口氣,“檢查結果都正常的話,我想回家。”
“都正常。明天一早我們回家。”紀羽晨應著。
謝期年點點頭:“韓亦程呢?他有事嗎?”
“沒事。”紀羽晨低聲答,又問,“哥哥, 你真的沒失憶?”
“沒有。”謝期年有些歉意,“抱歉,沒有對你說實話。”
“我理解。”謝期年說,“我知道你是不想和他多糾纏,不如直接乾脆地斷了這條路。畢竟我看韓亦程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個會講道理的人。”
說著,他不自覺地側臉看了看病房門處,有些無奈:“你睡了多久,他就在門外守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想幹什麽。”
“我睡了多久?”
紀羽晨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大概四十個小時吧。別理他,我就不信他能一直守下去。有他倒下的時候。”
“他能。”謝期年說,“他這個人,就是這麽偏執。”
“沒辦法治嗎?”紀羽晨有些煩躁,“我真的不能打他一頓?”
“由得他吧。”謝期年閉上了眼,順從著身心深處的疲倦,再度沉入了無知無覺的深睡中。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謝期年終於感覺了到呼吸間空氣正常流暢地進入肺部的舒適。
紀羽晨也從病房裡的沙發上起了身:“哥哥,醫生說你感覺沒問題就可以隨時出院了。”
“回家吧。”謝期年心疼地看著長手長腳卻蜷著睡了幾晚沙發的紀羽晨,“你蜷在這裡太委屈了。”
紀羽晨無謂地聳聳肩,給謝期年倒了杯水:“不委屈,我不守著,誰知道門外面那個瘋子會幹什麽。”
不用問也知道紀羽晨說的是誰。謝期年下意識看了看病房門:“他還沒走?”
“沒有。”紀羽晨撇撇嘴,又歎了句,“他是真瘋。”
傅念衡甚至調來了病床放在走廊裡,但韓亦程堅持不用。他就一直站在謝期年病房外,唯一借力的是背後靠著的牆。五十幾個小時沒放棄也沒倒下,導致紀羽晨甚至也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毅力、還是頭疼他極致的偏執。
“一個堂堂商界精英,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把自己搞得像被趕出家門等主人回收的小狗一樣,這就是苦肉計,哥哥你別心軟。”
“我知道怎麽處理。”謝期年下了床,“小晨,請他進來吧。”
韓亦程的步子很慢,合著他眼窩發青的憔悴樣子,倒是真的很有些悲情的樣子。
他的胡子沒刮,已經冒出了細小的青色胡茬,但他底子實在太好,即使把自己折騰成這種和他往日精致講究示人的模樣大相徑庭的樣子,也還是不讓人覺得落魄狼狽,反而有種微妙地引得人心疼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