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他知道傅司年體育課會選擇籃球,他也跟著報,盡管自己四肢不協調,看到籃球就發怵,但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報名了。
但是傅司年一節課都沒有去。
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有時候摔跤,雙手則是常常通紅發辣,還要忍著痛練鋼琴。
籃球在地上彈啊彈,看著烈日下自己的影子,他就覺得自己好傻。
許多人的高中不像電影裡演的那樣,跳樓,做愛,墮胎。
大家的青春裡其實最多的灰色的試卷,味道濃烈的花露水和風油精,還有藏在青春痘下的隱秘暗戀。
許落嘉也是這樣,等那個日子來臨的時候,回頭看,也是一摞又一摞試卷的堆疊,一圈又一圈的空調擺動,夾雜著風油精和花露水分子。
但是他還有特別的——一個厚厚的本子,上面貼了數不清的水餃貼紙,本子的第一頁用金色的筆跡寫了一句話,“同學,請讓一讓。”那是傅司年主動跟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
還有一首歌,X-Japan的《Rusty Nail》,循環了幾乎上萬次。
是當初在酒吧裡,傅司年唱的那首搖滾。
好傻啊,許落嘉笑自己。
不知怎麽地,笑容裡總是有些苦澀。
學校的畢業典禮舉行得很隆重,活動持續了兩天,好像畢業典禮已經是最好的告別,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高考以後的釋然,以及對未來生活的向往。
但是許落嘉還是覺得很傷心。太潦草了,匆匆劃下句號,連一句準備了很久很久的再見都沒說出口。
因為傅司年根本就沒來畢業典禮。
高考完,去大慈寺上香的時候,許落嘉隻許了一個遙不可及的願望,希望可以再和傅司年見面,至少要見面上萬次,比他聽《Rusty N風ail》的次數還要多。
願望許完以後,他也知道,事件未完成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盡管再怎麽舍不得,也要徹底和傅司年說再見。
菩薩也是沒有辦法的。
……
就算上了大學,也還是沒有辦法從那種心情裡抽離出來。他
每天都在無數次後悔,如果那個時候鼓起勇氣留下一個聯系方式就好了,即使表面上做兩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也能偷偷地看到對方過得怎麽樣。
像現在這樣,思念無處寄托,又無法抽身出來,情感像飄蕩在人世間的孤魂一樣,無依無靠。
每次只能撿著高中那點回憶,反覆地在腦海中呈現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
可是沒有這麽多可是。如果落嘉超出了大人所劃下的界限,那麽他就不是許落嘉,也不會對那樣張揚,熱烈,耀眼,蓬勃,肆意的傅司年所一眼閃耀。
現實已然如此,膽小,怯懦的許落嘉淪陷於此,並且掙扎不脫。
落嘉就這樣咬著牙,每天迷茫傷心地過著。
……
可是有一天大學放假,他從學校回家,媽媽問他:
“小嘉?你上大學談朋友了嗎?”
許落嘉搖搖頭。他從來沒有從名為傅司年的沼澤爬出來半步,又怎麽可能看得到別人。
然後,媽媽說:“哎,媽媽這裡有認識一個人,年紀跟你差不多,叫傅司年,是個……”
許落嘉:“……”
第5章
許落嘉第一反應是自己在做夢。
“小嘉?”許母拍拍落嘉的肩膀,神色中隱隱泛著擔憂,“這段時間你總是走神,狀態也不好,是學校不適應嗎?”
許落嘉搖搖頭,依舊沉浸在不可置信當中,垂下眼眸喃喃:“傅,傅什麽?”
“傅司年呀,小嘉認識麽?”許母拉著許落嘉到沙發上坐下來。
“聽說你們是高中同學,有印象麽?”
許落嘉又是呼吸一窒,一連串的耳鳴襲擊他的腦袋,他隻想抽自己兩巴掌,看看到底是不是夢。如果是夢,那白天就晚點到來吧,他真的不想醒來。
“小嘉。”許母推推許落嘉。
好一會,那種眩暈的熱潮才慢慢地過去,不知怎麽有點想哭,然而他竭力忍住,點頭,說:
“媽媽可以聯系上他嗎?”
許母歎了一口氣:“小嘉被嚇到了吧,說實話,媽媽也被嚇到了。”
“怎麽回事。”
“我也搞不懂,突然就聽說了,傅家的兒子著急結婚,開始在圈子裡物色傅家少太太的人選,不知怎麽就——”
許落嘉震驚:“這——”
這怎麽可能。他沒有忘記那些事實,是他不願意記錄進日記本的,也是不得不面對的。
“媽媽也不是什麽頑固不化的人,都聽到消息了,上面準備同性……但是,但是這也太突然了!傅家也得罪不起,小嘉,你就當應酬,到時候找個理由推掉就行了,傅家那樣的火坑,媽媽不會讓你進的!”
“為什麽說是,火坑。”許落嘉慢慢地說,他一無所知。
傅家那些破爛事情,三言兩語也說不清。
無非是傅家話事人風流債無數,正房和小三鬥悉數鬥法,各個都不是簡單貨色,連續劇演了一出又一出。
所謂后宮頻亂也就罷,還瓜葛著傅家產業。雖說傅家產業轟動京城,資產富可敵國,乃是名流翹楚,然而其中盤根錯雜,晦暗不明,傅司年又是傅家長房嫡系,一旦小嘉與他扯上關系,只怕一輩子都成為無數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許落嘉這樣良善的角色,是絕對不能在其中周旋盤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