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後,他聽到祁澈輕輕歎氣,溫聲道:“好,我跟你上去。”
顧凌這才準備開門下車,心想你倒還一副遷就我的語氣,明明是我給你臉了,還肯讓你進我房間。
一隻手伸了過來,顧凌開門的動作一頓,低頭見祁澈遞過來了乾淨的口罩、墨鏡和帽子。
“幹嘛?”顧凌扭頭,沒好氣地衝他。
祁澈看著他:“防偷拍。”
“我不用,我又不是你。”顧凌不明所以,推了他手一下,“拿開。”
祁澈用重新把東西遞過來,語氣平靜但是相當堅定:“戴上。”
“嘖。”顧凌看了看祁澈那還在滴水的頭髮,再想想自己也沒比好到哪去,心想還是麻溜回去換身衣服洗澡比較重要,隻得煩躁地抓過他手裡的東西,囫圇給自己武裝起來,“行了吧?”
祁澈這才戴上口罩,開門下車,顧凌也打開了自己這邊的車門走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副打扮帶來的心理作用,顧凌莫名就開始覺得四周有人在暗處盯著似的,於是下意識地把戴歪了的帽子向下壓了壓,遮住上半臉。
顧凌快走幾步,扯住祁澈從酒店的側門走,生怕他們這這副樣子會讓人覺得是為了逃跑而掉進湖裡的小偷。
來到房間門口,顧凌刷了房卡,看了一眼旁邊那間。
走進房間,顧凌去洗手間擰了一把上衣的水,問道:“楊澤奕呢?”
“不清楚。”祁澈站在洗手間門邊,問什麽答什麽,“給我報完地點後就沒再聯系了。”
顧凌冷笑一聲,估計那孩子一直在暗處看著,見自己上了祁澈的車,應該就自己回來了。
“你可真厲害。”顧凌看著祁澈,誇獎道,“能把他收編了。”
祁澈垂下眼,沉默不語。
顧凌用余光瞅著他,見他頭髮上的水滴順著側臉的線條流下來,薄唇緊抿,又露出那種心虛的細微神情,不知怎麽的看起來有點惹人可憐。
這可不行,想想這狗機器人這二十天做了什麽吧!別可憐他!
顧凌一面這麽警告自己,一面用力用毛巾擦頭髮,勉強擦得不至於滴水。
他抬頭瞥了一眼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的祁澈,煩躁地拽了另一條乾淨毛巾丟過去:“自己不會擦?等著我伺候你?”
祁澈抬手接住了毛巾,一言不發地低頭擦去臉上的水。
顧凌從他身邊冷著臉走過,想打開行李箱拿乾淨的睡衣,猛然想起來裡面還有個佔據大部分空間的賣相不太好的西瓜蛋糕,立即挪了挪身體擋住祁澈的視線,把行李箱開了個小縫拿出衣服來。
轉過身見祁澈還在擦著頭髮上的水,沒注意到自己這邊的動作,顧凌才放心地再次木著臉從他身邊冷漠飄過,關上浴室門衝澡。
一身的湖水,連頭髮裡都夾著點草葉,顧凌這才來得及嫌棄身上的髒汙,接著又想起來站在外面那位還是個重度潔癖。
也虧得他到現在還面不改色不吱一聲。
熱水從頭頂衝下來,顧凌下意識地盡快衝洗完,處理好自己走出浴室。
祁澈沒再站在剛剛的位置了,而是坐在房間內的桌子邊,面前放著酒店自備的小醫藥包,一隻手臂屈起來,手腕處纏了塊紗布。
一隻手固定紗布有些困難,於是他低下頭,咬著繃帶的另一端,用力扯緊。
聽見顧凌出來,他抬眼望向這邊。
顧凌對上他的視線,又飛快地挪開了,眼神有些微妙的古怪。
祁澈沒察覺到什麽,再低下頭,將紗布固定好。
“你這幾天……”顧凌猶疑了半晌,繃緊臉道,“他又對你動手了?”
“沒有。”祁澈將袖口放下來,低聲道,“他做不到,也不敢。”
顧凌不作聲,其實想想也是,祁澈肯受禁閉和體罰,都是他自己自願的,如果要反抗,誰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那你這傷……”顧凌說到一半就不說了,想想這麽新鮮的傷口,也只能是剛剛跳湖撈他的時候意外傷到的。
“沒什麽。”祁澈站起身來,看向顧凌,眼神淺淡如水,渾身的濕漉漉幹了一半,看著反而更加狼狽。
他的話中帶著些許的請示意味:“可以借用浴室嗎?”
“要去就去。”顧凌偏開臉不想看他,“問我幹嘛,明知故問。”
祁澈轉身走向浴室,留顧凌一個人扭著腦袋開了最大檔吹頭髮,臉色別扭又煩躁。
聽見浴室內響起水聲,顧凌腦中又忍不住閃回祁澈手上的傷,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能碰水。
沒救了。
這小機器人賣慘很有一套,而自己又偏偏吃這套。
假如將來祁澈被慣出什麽毛病,搞不好自己要佔主要責任。
想到這些天吃的苦,顧凌努力讓自己支棱起來,千萬不能在這關鍵時候跌面子,一會等祁澈出來非得讓他好好受點精神折磨吃點苦頭,來個火葬場才行。
顧凌足足做了五分鍾心理建設,直到浴室裡的水聲停了,祁澈走了出來。
“洗完就趕緊……”顧凌關掉吹風機轉過身,一臉冷漠,最後那個「滾」字沒來得及說出來,給噎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