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是急不來的。
衛雋想著自己再多走走看看,逛熟了也好帶莊野去點不錯的地方,讓人感受他老家的好。
等到了明天,衛雋同樣被老人家叫起吃早餐,搞得他努力調整作息不熬夜,否則大早上的起床真是要老命了,明明他也不上班啊。
衛雋頂著困倦的臉色,迷迷瞪瞪地用完稀飯鹹菜包子,上樓睡了個回籠覺,醒來後差不多9點。
帶著畫具繼續昨日的路程。
這回他換了個方向,沿路遇到的人比之前的多,可惜都不認識,他也不好打招呼,抱著畫具默默地路過。
他走的是條經過修繕的人行便道,記得曾經還是泥巴石頭碾壓出來的路,如今變成平整的混凝土,讓他體會到明顯的,過去與現在的不同。
便道兩邊的土地稀稀拉拉地種著菜,偶有荒著長滿草,草裡點著一兩顆蔬菜。
衛雋叫不出蔬菜的名字,但見過,能吃。
沒有目的地亂逛著,日頭漸烈。
衛雋舒服地眯起眼,陽光蘊的暖度將將好,令人昏昏欲睡。
他停住腳步,站在蜿蜒的小路上,前方盡頭連接起條馬路。
翠綠山林隨風搖曳,藏在林後的房子,像是古時的亭閣,紅色的圍欄拴著飄蕩的紅布條,欄杆與布條間擺著鋪滿豆子的簸萁。
陽光仍在,空中卻在降雨。
淋著中間的馬路,隻作一層雨幕。
一切都值得衛雋拿起筆作畫,他卻愣在原地,仿佛是被這奇特的現象吸住了心神。
風變大了些,幾滴雨露打在他的臉上,也把他的神智打回來了。
衛雋想到了上學時,有一次晴天與雨天共存的周末。
他站在操場,望著籃球跳遠。
手背忽地被碰了下,接著熟悉的男聲響在他耳畔:“跑啊。”
雨砸得衛雋身板生疼,陽光照得他晃眼,那和他說話的男生,走在他前方回頭。
晴雨天的顧城軒,發絲掠起,朝他笑:“傻了嗎?”
其實有段時間,他和對方的關系“濃情蜜意”過一番,不止是谘詢泡妹子的情誼,但兩人的差距實在太大,有些話題根本聊不到,每次都是顧城軒遷就他。
感情是不能總讓一個人去遷就另一個人的,衛雋便退下來了,而對方的生活並不會因此有任何變化。
“濃情蜜意”的起因好像是……
衛雋回憶著。
他在運動會上,因為剛參加完項目,準備去看台休息,倒霉的被人從背後狠狠地一撞,摔倒在地的同時腳崴了,疼得他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衛雋!”
急切的喘氣音向他靠近,蒙上層霧氣的眼睛勉強裝進到來的一雙運動鞋。
壓在他身上的人被推開。
來“救”他的人手很穩,他被對方攙扶著背了起來。
顧城軒……
他躺在人背上,聽著人粗重的呼吸聲,對方應是才從賽場中下來。
盡管很累,背他時,半點沒有晃動。
衛雋收回思緒,他想好怎麽畫顧城軒了,而某種決定也在他心底扎下根。
他停在此處,已停了許久,估計是趕不到12點前回家。
衛雋想著跟老人打個電話,撥打號碼時,遠處隱隱傳來車聲轟鳴。
他的頭頂陰影顫動,然而他低著頭專心尋找號碼。
陰影的面積忽然增大。
“衛雋!”似乎是穿梭了世紀的呼喚,再次回到學校的操場。
顧城軒流露的驚慌失措。
他們那時的關系,能讓對方如此失態嗎?
衛雋感覺身體一陣疼,腦袋暈眩,手機自手中摔遠,砸出巨大的響聲,他趴在地面視線恍惚。
一個人神色慌亂,比任何時候都要狼狽地衝上來。
對方整齊的昂貴衣衫起了褶皺,粘上了泥灰。
衛雋閉起眼睛的最後時刻,注意到對方手指被碎石磨傷,血跡一點點滲透皮膚。
第28章 住院
消毒水的味道充滿鼻腔,雪白的牆面泛著慘白的光暈。
衛雋躺在病床上,腦袋和身體纏繞著白紗,他直挺挺地僵立著,隨即想到自己沒傷到脖子,他還是可以動的。
然而,在他轉頭打量房間的情況時,門把手轉動,一人走了進來。
對方穿著黑色的絲質襯衣,領口和肩胸處勾勒著細碎的雲點。
他的視線上移。
“醒了。”對方雲淡風輕地走到他面前,說話的聲音又低又啞,“餓嗎?”
衛雋注意到來者包著紗布的手,略頓了下:“渴。”
“稍等。”對方說。
衛雋又看著人離去,抿了抿唇,偏偏是他,偏偏是……
裴鋒。
被幫助的感激,在得知是誰後,忍不住消減,他不是認為對方不該幫助自己,只是不得不多想對方為何會出現在他的老家。
可如果對方不出現,他估計得一個人永遠躺在山間小路中了。
“你怎麽會在?”
回來的裴鋒,用傷手將接到的溫水遞給衛雋,聽到衛雋的話,他微微抬起眸,濃密的睫毛擋住眼裡大半的色澤,變得偏灰色的瞳孔映著病床上的人。
“想見你。”裴鋒答。
衛雋心臟收縮,喉嚨發緊:“哈,什麽?有事找我嗎?”
裴鋒自下而上仰起下巴,靜靜地注視他,那雙倒映著白熾燈的灰瞳,無聲地鎖定住衛雋的影子:“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