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棲茫茫然的望過去,手下卻沒有動作。因為他已經傻了,如果說剛才還只是有些受寵若驚,這會兒就是完完全全的被天上掉下來的甜餅給砸暈了。
直到顧硯拿碗口碰了碰他的手背,他才像是陡然驚醒似的,連拿帶搶的將碗筷抱進了懷裡,動作急切的好似只要他慢一拍,顧硯就會收回留他一起吃飯的決定,然後把他趕出去。
“面可能不夠,將就著吃點麵包吧。”
麵包是顧硯剛剛路過冰箱時順手拿的,昨天早上吃剩的半袋吐司。
他先往自己的碗裡舀了半碗骨頭湯,又拿了一片吐司,一口湯一口吐司的吃了起來,沒再說什麽話,也沒打算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呼沈棲吃喝。東西都是這人拿來的,就沒必要。
沈棲也不需要他招呼,看顧硯已經吃了起來,便也跟著倒了半碗湯,學著對方的樣子,喝一口湯、吃一口吐司。
保溫飯盒裡的熱湯蒸熏了他的眼睛,有點酸澀,也有點疼。
顧硯吃東西很快,他開始吃第二片時沈棲手裡那塊才吃了一小半,他本來始終垂著腦袋不聲不響的吃著,偶爾才敢大著膽子偷覷旁邊的人一眼,這時候臉轟的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
顧硯看在眼裡卻全當沒看見,吃完吐司又去吃炸醬面,很快就將飯盒裡的東西消滅光了。沈棲卻還在慢吞吞的吃那塊吐司,也終於要吃完了。
他臉紅是因為又想到了剛剛從顧硯手裡搶碗筷的狼狽樣,但狼狽就狼狽吧,無所謂,如果狼狽就能換來顧硯對他的片刻溫柔,他寧願始終狼狽。
顧硯吃完後把碗筷隨意往茶幾上一擱,靠在沙發上抽煙。沈棲停下最後一口麵包,扭頭問他:“可以也給我一根麽?”
他今天仗著顧硯的縱容,一再得寸進尺,先是給顧硯送了飯,然後跟著顧硯回了家、喝了水,又幸運的被顧硯留下來一起吃了飯,現在……現在又想問顧硯要一支煙。
顧硯半掀著眼皮朝他看過來一眼,眼神懶洋洋的,卻意外的勾人,跟兩把小鉤子似的扎在沈棲心尖上。
他下意識咽了咽喉嚨,心虛的拿過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放了這些時候已經冷掉了,正好壓下他心頭四起的燥熱。
顧硯微微彎下腰,修長好看的手指將煙盒朝沈棲這邊推過去:“隨意。”
而後便又靠了回去。
“嗯。”沈棲喉結用力滾了滾。他以為顧硯至少會問一句“你怎麽開始抽煙了?”或者“你不是最討厭煙味麽?”但顧硯什麽也沒說。讓他隨意。
他心裡免不了空落落的,說不出來的失望。
但又告訴自己,已經夠了,今天已經足夠好了,不可以太貪心了。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想問為什麽:“顧硯,你為……”為什麽又突然對我這麽好。
話說到一半又咽回了肚子,到底沒敢說出口。又喝了一口涼水,猛抽了兩口煙。
顧硯沒有追問他剛才想說的是什麽,他也不打算再說。兩個人在沉默中把各自手裡的那支煙抽完了。
然後……顧硯還是沒有出聲叫他走。沈棲自己卻想不到還能再繼續留下來的理由,他雖然很願意就這樣和顧硯坐在沙發上,一直一直坐下去。但這不可能。
然而要他主動離開更不可能。
保溫飯盒直接蓋上蓋子裝進袋子裡,喝湯用的碗拿進廚房洗了,出來時終於讓沈棲找到了一個留下的借口。
“顧硯,你今晚、還想擦身嗎?”
在沈棲看來,顧硯的態度轉變的十分突然,仿佛一夜之間判若兩人,明明昨夜還對他橫眉冷對,今天……今天臉還是冷的,但態度好了很多,還主動請他進來喝水、又留他一起吃飯。
可其實並不是突然,顧硯其實一直不太拿得定主意該以什麽姿態來面對沈棲。
在分手之初,他糾結過是該對這人避而遠之冷漠處之,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像兩個不太熟的、勉強叫得上名字的朋友那樣,混在其他朋友中間。
後來沈棲瘋了似的突然後悔和他分手、要跟他複合,他就更不知道該拿這人怎麽辦。
複合當然是不可能的,余痛仍在,也不是說不在乎就能真的完全不在乎。所以只能從始至終豎起尖刺,一遍遍的告訴沈棲,別再來了,不可能和好,向前走吧。
是在逼退沈棲,也是在提醒自己。
然而或許是最近想到的舊事太多,讓他在看見這人的時候不自覺的又軟了下態度,衝動的把人留了下來。
拘謹、錯愕、驚喜。沈棲眼底流露出來的情緒直白又容易分辨。
他想算了吧,他想追就讓他追,他想送飯就讓他送,反正不管說多少刺人的難聽話,這人還是會一遍遍撲上來。
與其兩個人沒完沒了的相互角力,倒不如就隨他去吧,隨便他怎麽折騰,或許等他把心裡的那點不甘心折騰沒了,等他累了、覺得沒意思了,自然就會放棄。
“好,麻煩你了。”
第68章
那天之後的新一周,顧硯帶著秘書和一名設計師赴梧桐國參加某個活動,到周六當天才回來。
到家時已經下午四點多,樓下停著輛搬家車,車上的東西已經搬空了,三個工人從樓道裡下來,與顧硯擦身而過。
看樣子不像是有人要搬走,反倒像是有新鄰居搬進來了。顧硯摁了電梯鍵,坐電梯回到家裡,並沒怎麽在意這件事。